天命

番外 姻緣樹


KUSO向的小(?)劇場,不影響正文,可以當成是棄總大翅膀夾著(?)蔥花在六天之界閒逛了一下


六天之界的某處仙洲之上,有一棵參天桃樹,一樹花海終年不敗。萬千銅鈴盈滿枝頭,被層層疊疊的絲線相連,輕搖間發出泠泠脆響。

姻緣樹上,神和人都能找到代表自己命牌的一串銅鈴,每一根絲線都代表了一段緣。若是良緣,那便是紅線;若是孽緣,那便是黑線。紅黑交疊的絲線,錯綜複雜地纏繞著,輕垂在淡粉色的花海中。


天界武神是從來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但是今天是個例外。

掌姻緣的神官——姑且就叫他神官吧——遠遠地看到了兩道身影,一黑一紫,緊緊相靠——啊不,準確說那個紫色的是被拎著,踏雲而至。

他今日多喝了酒,腦子變得有點不清醒,連忙揉了揉眼睛。那的確是武神殿下同一個道士裝扮的人類。

稀客啊,神官心想。武神是創世之初就存在的神祇,比他年歲大得多。從他在姻緣司任職起,武神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姻緣樹下。

不過他隱約記得,他的前輩,月和老人,在這裡任職的時候,曾說武神在幾千萬年前來過一次。傳言中,那時的武神殿下手中握著一條紫色的飄帶,在樹下一言不發地站了很久。後來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把它拋入了雲端,看著它在雲霄中安靜地墜落,隨後轉身緩緩離去了。從此以後再也沒來過這裡。

千萬年的時光對於六天之界的時間尺度也過於遙遠,以至於傳言聽起來十分失真。更何況,武神看起來實在不像會為情所擾的那種神。再後來,武神背離天道,自降為魔,自號棄天,就更不可能來這裡了。

心中一驚,神官連忙打起精神。


「帶吾來這裡做什麼?」紫衣道者淡淡地問,聽不出什麼情緒。

「對你的姻緣,不好奇嗎?」唇邊似笑非笑,棄天帝緩緩道,「你那天煞孤星的命格。」

「不好奇。」紫衣道者乾脆地回答。

「⋯⋯真的不好奇?」棄天帝又重複問了一遍,「吾只會帶你來這一次。」

「不好奇。」

「⋯⋯」


神官納悶地看了一會兒。看起來明明是武神殿下比較好奇吧⋯⋯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腦子一熱,連忙開口,「來來來,良緣孽緣一看便知,姻緣樹下通通現形!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位紫衣的道長,敢問尊姓大名?」

「六絃之首·蒼。」棄天帝回答道。


神官:「好勒!」

趁著酒勁爬上樹去,在花海中一頓翻找,「找到了!殿下和道長,來這裡!」


「如何?是不是天煞孤星?」棄天帝不由分說,一把扯住紫衣道者的手腕,將他拖拽到屬於他的那串銅鈴下。

隔著頭頂風華繁盛的桃花,蒼看到一隻小巧的銅鈴,形單影隻,沒有任何絲線相連。

紫衣道者眸色平靜深沉,毫無波瀾。事實上,他一點都不意外。

「哈哈哈哈⋯⋯」棄天帝優雅地緩緩笑起來。笑著笑著,他忽然覺得好像自己也不怎麼開心。

有什麼不開心的呢,想到他的魔界兵馬多少折損在這個不知進退的道士手裡,天煞孤星的命格都是便宜了他。

⋯⋯但好像還是不怎麼開心。

所以笑著笑著,魔神乾脆不笑了。


「笑完了?該走了?」蒼淡淡地說。

「哼⋯⋯」拽過紫衣道者的手臂,棄天帝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神官在樹冠上喊了一聲,「欸!二位等等!」

一頓翻找,神官陪笑道,「這位道長不是天煞孤星,不過⋯⋯」

「不過什麼?」棄天帝饒有興致地問。

「這位道長的命牌和樹頂的神之命牌相連。他的姻緣不在凡間,所以一開始沒有看到絲線⋯⋯」

蒼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說。」棄天帝命令道。他說話一向很簡潔。「囉囉唆唆的,吾耐心有限。」

「是是是!」神官連忙應道,「這位道長和武神殿下的命牌連在了一起⋯⋯」

「神也有命牌?」棄天帝皺了皺眉。

「對哇對哇,殿下,你不記得嗎?」

「吾怎麼會記得這種東西?」棄天帝望了一眼身邊默不作聲的紫衣道者,嫌棄地重重一哼,「和人類連在一起,晦氣。」


「啊⋯⋯」神官有點茫然地琢磨起來。

也許是酒喝多了,腦子實在不清醒?但是武神殿下看起來並不像不高興的樣子。


「蒼也難得和你想法一致。」紫衣道者再次抬頭望了望他的那串銅鈴,另一端確實隱隱約約有線纏繞的痕跡。

「哈哈哈⋯⋯」聞言,棄天帝陰惻惻地冷笑了幾聲。

蒼向神官的方向看去,「勞煩閣下告知,吾與這位⋯⋯這位⋯⋯尊貴的殿下,是紅線相連還是黑線相連?」

「欸?好奇怪,半紅半黑⋯⋯」神官自言自語道,「以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能斬斷嗎?」蒼問道。

棄天帝霎時臉色鐵青。

神官一時摸不著頭腦。武神殿下到底是因為和人類連在一起而惱怒,還是因為這個紫衣道者的話惱怒?⋯⋯真是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問你呢!」見神官不答話,棄天帝冷笑道,「能斬斷嗎?」

神官嚇了一跳,「能能能,當然能⋯⋯我馬上就剪!」

棄天帝臉色更黑了:「⋯⋯」

蒼淡淡一笑,「有勞了。」


神官掏出鴛鴦剪,顫顫巍巍地向那半黑半紅的絲線伸去⋯⋯

武神殿下的眼神盯得他有點發毛。這到底是讓他剪還是不讓他剪⋯⋯

看起來是不想剪的,可又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利刃觸及絲線的那一剎那,神官手中的鴛鴦剪突然灰化了。

「欸⋯⋯」

「怎麼?」蒼疑惑道,「可有不妥?」

「不妥倒是沒有,就是專門用來斬斷緣分的鴛鴦剪突然⋯⋯哎唷!」

神官突然整個人從樹上掉了下來,摔了個嘴啃泥。

「壞了?」望著狼狽地摔在地上的神官,棄天帝居高臨下地問。

「呃,壞了⋯⋯」金藍異瞳的威壓讓神官打了個寒顫。

——哪裡是壞了,明明是被灰化了!這下損耗支出又要算在自己頭上。

「什麼破銅爛鐵?」棄天帝傲慢地說。

「是是是⋯⋯」神官連忙賠罪。他方才是怎麼從樹上摔下來的?⋯⋯真是喝酒誤事,心思不敏捷,動作也不靈便⋯⋯

「沒有鴛鴦剪,就不能斬斷緣分?」蒼突然開口。

「不能。」神官答道,「斬斷情緣只能用姻緣司特製的鴛鴦剪⋯⋯」

「請問是否有備用?」蒼問。

神官愈發摸不清狀況了。武神殿下的臉色看起來更黑了。「沒有⋯⋯」

「哼,今天真是晦氣。」魔神優雅傲慢地一揮衣袖,袖風吹落枝頭的繁花,銅鈴泠泠作響間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把他們罩在淡粉色的花雨中。「蒼,走吧。」

「等等!」神官突然爬起來開口,「我忽然想起來,沒有鴛鴦剪也可以⋯⋯」

「哦?」棄天帝冷笑。

「武神殿下的開天神斧也可以!」

蒼轉過頭來望著棄天帝:「及時斬斷咱們之間的緣分,對你吾都好,只好委屈你的武器屈尊降貴了。」

「⋯⋯吾的武器能用來斬這種污穢的東西嗎!?」


神官總算看明白了什麼⋯⋯

武神殿下明擺著就是對這個人類有意思嘛!

趁著酒勁,他大膽獻策「殿下,道長,來都來了,要不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棄天帝不耐煩道。

「這棵姻緣樹的種子在久遠前曾經飄落到人間,在人間也長出了相似的姻緣樹。人間的傳言,戀人只要在樹下親吻,就能獲得長久的幸福⋯⋯ 雖然是人間的傳言,不過六天之界大家也都信這個。殿下和道長要不要考慮在這裡親一口⋯⋯唉唷!」

「你可以滾了。」低沈的聲線在同一時刻響起,似乎更加惱怒了。

飛出去的神官在空中納悶著,他難道又搞錯了什麼?但是武神殿下看起來明明就很在意的嘛⋯⋯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你為難他做什麼?」蒼嘆了口氣。

「哼,講出這種話,他也污穢了!」棄天帝陰惻惻地冷哼一聲。

「⋯⋯」蒼不想再起爭執,轉移了話題,「走吧。」

道者正要轉身,卻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按在了身後桃花樹的枝幹上,力度之大震落了一樹繁花,淡粉色的花雨再一次紛紛揚揚地落在肩頭。一個熱烈的吻不由分說堵了上來,帶著一點點暴躁的怒意,一點點落寞的孤獨,無數深埋心底難以言說的洶湧情緒,蠻橫地撞進了道者唇齒之間。


可笑的人間傳言,戀人在姻緣樹下親吻,就能得到長久的幸福?

只有卑微的人類,才會渴求所謂長久的幸福。

世間唯有他才是永垂不朽。

他不曾記得,而蒼也永遠不會知道的是,千萬年前,千萬年前他也站在同一位置,獨自一人望著六天之界的雲海彼端——



第一個百年,你沒有來。

第二個百年,你沒有來。

第三個百年,你還是沒有來。

⋯⋯

塵世五百年一晃而過,轟然倒地的那一剎那,握著手中那條依舊輕透的紫紗袖帶,穿透硝煙望著血紅的天空。

他想起他不是什麼人間的白衣武神,他是天界的第一武神,從開天闢地起與天地同在。

多可笑啊,也曾眷戀人間,也曾想過擁有人間的幸福。多可笑啊。

回歸六天之界,站在風華正盛的桃花樹下,望著那條紫色袖帶雲間墜落。好像有什麼遠去了,卻又始終未遠。

吾情願⋯⋯忘記你。

馬車上未完成的吻⋯⋯

月光下淡淡的苦澀⋯⋯

幸福是什麼?他沒有,也不會有的東西。



像是等待了許久的一個未完成的吻,瘋狂而濃烈。在道者唇齒間吸吮著,盡情感受他的味道。

幸福?幸福是什麼?尋常人間的幸福,他不屑一顧的東西。

既然不屑一顧,不曾希冀的東西,為何又覺得心中那麼苦。

多可笑啊,多可笑啊。


「棄天帝,你很清楚,你吾之間,不需要這個。」棄天帝回過神來時,蒼已經不知何時推開了他,冷冷道。

「⋯⋯哈哈哈,」魔神一時落寞地大笑幾聲,「怕什麼?人間的傳言,你不會當真了吧!」

「魔神既然沒有當真,蒼自然也不會當真。」

「哈哈哈⋯⋯更何況,傳言說的是戀人,蒼,你不過是吾之奴隸。」棄天帝傲慢地說,語氣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酸澀。

「是啊,不是戀人。」蒼淡淡道,「走吧,這裡不適合你與吾這樣的關係。」

「哼。」語氣不明地低哼了一聲,棄天帝目光望向了遠處的雲海。


以前來過這裡嗎?

肯定沒有,他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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