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29章


汗,又要對絃首犯罪了⋯⋯為什麼明明可以坐著巨龍回去,非要他們擠馬車~
還不是為了馬車play嘛~蔥花太美味~ 😋😋😋


算算時間,回到大荒山腳下也差不多到了該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馬車收拾完當,拉起繮繩,蒼撩開前窗的車幔向後望去,武神已經坐在車廂的後座上了。蒼隨即登上車轅,道:「吾來駕車。」

長轂馬車的車與對人類已是十分寬敞,然而這樣封閉的空間對於武神來說仍然稍顯侷促。然而後者出乎意料地沒有嫌棄這分狹小。

「蒼,過來。」

「總需要有人駕車⋯⋯」

「這有何難?過來。」武神不由分說把蒼拉進了車廂中,在他身側坐下。隨即幾點靈光飛出指尖,拉車的駿馬突然空曠的山谷間一陣長鳴。

馬蹄踢踏起來濺起細碎的石子,發出細語般的聲響。車廂微微晃動幾下,隨即開始向前疾行。


馬車穿越北方的山原地帶,這裡氣溫變得寒冷,雪又窸窸窣窣地落了起來。伴著烈烈寒風,車帷不得已被放下禦寒,把車廂遮得嚴嚴實實。晦暗封閉的空間裡,寒風時不時掠起側窗的車帷,飄進絲絲縷縷冰涼的雪花。

車座包裹著柔軟的獸皮,堪稱舒適。見蒼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另一側,武神有點不滿地摟過蒼的腰,不由分說把道者拽進了懷裡,「過來,聽不懂吾的話嗎。」

聞言,蒼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此刻算得上順從地由他扣住,靠上他的肩頭。

如果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的話,蒼著實不知道,還能為武神做點什麼,又該怎樣去償還武神的情。


那日的宴席上,蒼捻了片葉施了留聲之術,藏在顓頊的旒冕之中。待他取回時,葉片上的術法仍在,然而記錄到的不過是帝丘宮城瑣事,並無「聖人」現身的痕跡。

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獨留武神一人面對錯綜複雜的境地,蒼對此愧疚不已。

那一臂,他的情。他還不起了。


想到這裡,蒼伸出手去,握住武神左臂的脈搏。「你這條手臂,現在感覺如何?」

「夠了!」一聲喝令,武神生硬地抽回了手,隨即反手扣住了蒼的五指,「蒼,擺出這副表情是給誰看。」

「都是吾之過⋯⋯」

「夠了!吾之決定,你也要擔?你這是什麼毛病?」

「抱歉,是吾之過⋯⋯」

「夠了!!吾,耐心有限。」


蒼不再言語,緩緩閉上眼睛,識時務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是天神,除了奇怪的思維方式,以及有時莫名其妙生悶氣,蒼卻覺得他的心思並不難猜。像個高傲的小兒,高傲到難以接受自己竟然也有弱點,竟然也會被造成弱點,被說中不願承認的心事就會悶悶不樂。這個話題勢必無法繼續,但是離開之前,蒼必須了解得更多。想到這裡,蒼沈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關於你這具身體,你還有不了解的事嗎?」

「⋯⋯哼,這具身體還是不夠承擔吾。」

「⋯⋯你想起什麼了?」一陣寒意霎時從道者心中升起。難道是他的記憶在覺醒嗎?


棄天帝也說過相同的話。多年以後,魔神以山海之勢再臨人間的第一戰,蒼雖然沒有親臨戰場,卻也在朱武口中有所耳聞,那是怎樣驚心動魄的末日之景。

「這具身體,還是不夠承擔吾⋯⋯但消滅你,不用費太多力氣。」那時的棄天帝如此說。

微抬雙手的魔神緩緩落地,單足點地崩毀了神州,冷感無情的眼,似笑非笑的唇,睥睨天下間,萬物於他不過隨時可以碾死的螻蟻。


待他重拾自己的真實記憶,回歸他原本的人格身份,他會變成那個冷血任性的他嗎?蒼茫茫心想。

廣渡人間的天神,降罪人間的魔神,到底哪個才是更真實的他?拋開無感無情的外殼,拋開短暫沾染的情慾,六天之界俯瞰眾生的他,最真實的內在到底是什麼。


「吾應該想起什麼嗎?」武神緩緩問道,有些不滿。「蒼,你又在擔心什麼?吾不喜歡你這幅表情。」

從不周山離開,蒼眉間的朱砂流紋似乎染上了更深的愁意。相比之下,還不如起初那幅面無表情的淡定模樣。側過頭來,他撩開蒼額前的碎髮,輕輕拂過那一點紅得破碎的朱砂流紋,「你們人類,是不是都喜歡庸人自擾?」


「也許⋯⋯」蒼小心地思考著措辭。

想當初來到這裡,本是為了尋找棄天帝的弱點,而如今卻為他的安危擔憂起來,想到這裡,蒼不由得苦笑,穿越八千萬年時光,跋山涉水輾轉而來,心境卻變改至此,當真是造化弄人。


「也許什麼?」指尖順著朱砂流紋蜿蜒而下的方向,緩緩撫過道者清冷秀美的面龐,武神輕輕勾起蒼的下巴,順勢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收起你那無謂的擔心。世上無人可傷吾。再說,吾百毒不侵,你也看到了。」

「也許,你還有其他弱點⋯⋯」蒼有些歉意地說。

「夠了!你,在質疑吾嗎?」武神不耐煩地打斷道,「蒼,什麼都想擔,你這是什麼毛病?」

蒼又一次陷入了緘默。第一次,他主動地反握住了武神那只失去神力的手,與後者十指相扣。道者眉間的朱砂流紋像是鬱結了淡淡的愁緒,格外地鮮紅。

「告訴吾⋯⋯吾能為你做些什麼?」蒼輕聲道。


金藍異瞳慵懶地瞇了起來,顯然有點意外。

蒼的舉動又算什麼?是什麼意思?

——能換來一個回應⋯⋯和人類打交道,看來也不虧?

邊想著,武神有些興奮地說:「你。⋯⋯吾要你回應吾。吾要,那種回應,懂嗎?」


那種回應?那種回應是哪種回應?望著金藍異瞳中隱隱閃爍著的興奮的色彩,蒼有些茫然。

「就是,你們人類,不是會在閨房裡做那種,那種取悅對方的動作⋯⋯」頓了頓,武神故作了解地補充道。「會嗎?也讓吾高興高興。」

「⋯⋯」蒼略帶歉意地磕絆道:「那你,你教吾?」

冷眼觀世、幾乎無所不通的先天高人,也總有超出他了解的事。儘管已經肌膚相親過許多時日,蒼依舊對這方面一片空白。

「你告訴吾該怎樣做,吾,吾盡力⋯⋯讓你高興。」


「哼⋯⋯」

順著精緻的弧度,武神手指挑撥似地撫過道者的腰線,在淡紫腰帶的交封處輕輕一撥。明明是熟悉的動作,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有些笨手笨腳起來。白底交領的深紫翻面外袍無聲地滑落在赤褐色的木質車廂地面上,再一次露出道者高而清瘦的身形來。

「照做,會嗎?」

蒼點點頭,手指遲緩地攀上武神的腰線。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棄天帝,指尖微微一僵。

「磨磨蹭蹭的想什麼呢?吾耐心有限!」

「抱歉⋯⋯」

被一隻大手牽引著,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的聲響過後,蒼有點茫然抬起頭,望著有點悶悶不樂的異色雙瞳,「然後呢?你想讓吾怎樣做?」


——然後呢?蒼難得的主動,卻也讓武神難得地茫然起來。那兩個小倌說過什麼來著⋯⋯

一邊想著,武神突然心念一動:「含進去,會嗎。」

「?」蒼面色一僵,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啊?」

這位大神又想幹嘛?


「哼。」冷哼一聲,金藍異瞳傲慢地眨了眨,「你自己說要為吾做些什麼的。」

「⋯⋯」蒼一時語塞。這句話是這樣解讀的嗎?

道者有些無可奈何地站起身,面對著武神低下身去。金色戰靴散射著細碎的金色光芒,一時有些刺眼。緊咬牙關,蒼閉上眼睛,正要緩緩跪在地上。雙膝落地的一瞬,卻倏忽被無形的力量穩穩托舉在半空。

道者微微一愣,隨即熟悉的低沈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聽起來有點悶悶不樂。

「吾說過,你不需要跪吾。坐過來。」

不由分說地把蒼摟在身側,武神霸道地絞緊蒼的淺色長髮,命令道:「趴上來,含進去。這個會吧?」

「恩⋯⋯」蒼含糊地回應著,「吾盡力。」

被蠻橫的力道緊扣著,蒼緩緩俯下身子。相比於失去一條手臂的神力,這又算什麼呢?想到這裡,蒼深吸了口氣,將巨物一寸一寸吞進口中。硬物直抵住喉嚨深處,鹹腥的味道和粗魯的異物感讓他忍不住一陣乾嘔。

「嘔⋯⋯嘔⋯⋯」

乾嘔間,牙齒磕磕絆絆地接連嗑在了入侵的巨物上。

「?!」武神吃痛地悶哼一聲,「你的牙不想要了?!你就是這樣取悅吾的?!」

他有點悶悶不樂地掰開蒼的雙唇退了出來,後者在一側仍然不住地乾嘔。「抱歉,吾,吾還不太習慣這個。」

「要吾教你嗎?!」

「不必⋯⋯」蒼抱歉地一笑,「吾,吾再試一次,好嗎?」

「別試了!」望著一臉茫然又滿是歉意的深藍雙眸,武神有點洩氣地重重一哼。「罷了,吾不與你計較。坐上來,自己動,這個總會吧?!」

「⋯⋯吾,吾盡力。」


跨坐在武神腰間,侷促的空間讓蒼不得不蜷縮起修長的雙腿。再一次被那個堅硬的物體抵住下身,蒼橫下心,再次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了下去,直到那硬物一寸一寸地全部吞入身體中。

「⋯⋯」武神悶哼了一聲。蒼跨坐在他身上,輕輕地晃動著腰肢,動作雖然稍顯生澀,卻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格外地緊。金藍異瞳有點舒服地瞇了起來,望著蒼在他面前仰起頭,露出修長的脖頸,因痛楚和快感而輕聲而均勻地喘息著。

⋯⋯無論何時,蒼總能給他最極致的感受。

蒼的身體絞得他很緊。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的魂都要被這個叫「蒼」的人勾走了。

想和他共度每一個燈宵月夕,想和他共同走過每一處江河湖海,想和他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這樣緊密地纏綿。

想要尋常人間那些點點滴滴的幸福⋯⋯


這次並沒有潤滑。依舊乾澀的入口被陡然撐開,鮮血再一次無聲地崩散,順著他們牢牢結合的地方緩緩流出來,染紅了獸皮包裹的柔軟車座,滲進赤褐色的木質車廂表面。

金藍異瞳微微抬眸,察覺到道者眉頭微蹙。武神這才發現,蒼再一次流血了。

「你⋯⋯不疼嗎?」他伸出手,環繞過道者輕輕搖曳的腰肢,茫然地問道。

人類的情緒,他好像有點懂了,卻又不太懂,只是本能地感覺到,蒼同他在一起時的痛苦遠大於快樂。

他不明白為什麼。


「吾弄疼你了?」

「無妨⋯⋯」蒼低吟一聲,將微微蹙起的眉頭撫平。

「⋯⋯還是吾又讓你不高興了。」武神有點茫然無措地問。

「沒有⋯⋯」蒼溫和地一笑,「你很好⋯⋯」

現在的你,很好。


「唔,好吧⋯⋯」聞言,武神悶悶地說,將道者的身體攬得更近了些。蒼沈默地閉上眼睛,攀上了他的肩頭。緊緻的身體在他懷裡微微地上下晃動,分不清是來自他的向上頂弄還是車廂本身的顛簸。

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行這樣沈默而和緩的情事了。在溫柔卻又有些蠻橫的頂撞中,道者的思緒茫然飄回了從前。恍惚中那兩張相同的俊美容顏在晃動的視野中不斷地重合,分離,又再次重合。他們是那麼的不同,卻也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武神的情感雖然懵懂,卻熱烈而極端。那棄天帝呢?

魔的愛與恨都很極端。也許,拋開無感無情的外殼,他也有著那樣極端而執著的愛恨。


身軀顛簸間,思緒茫茫的道者忽然回神。武神不知何時雙手離開了他的腰間,此時輕輕扳起了他的面龐,雙唇不知在何時悄然貼近,此時只有一寸距離了。幽暗封閉的空間裡,四目相對的一瞬,蒼再次閉上了眼睛。

雙唇即將觸碰的一剎那,馬車突來的劇烈顛簸,倏忽震開了即將貼近的唇。武神望著雙眼緊閉的道者,微微一怔。半晌,伴著一聲極輕微的嘆息,那一吻還是落在了道者眉間的朱砂流紋上。

蒼無聲地鬆了一口氣,卻又微微感到有些歉意。是推開他太多次,終於被他牢記在心了嗎?

這樣也好,畢竟只是短暫地相遇⋯⋯在那個更加真實的未來,更加真實相對的他們,敵對的立場始終未變。

此般⋯⋯對他們都好。


冷風時不時撩起側窗的車帷,漏進熹微的光線。涼意灌進半解的淺灰衣袍,蒼不禁打了個寒顫。武神沈默地將他擁得更緊了一些。微亂的呼吸緊緊交纏,除了偶爾漏出的輕聲呻吟,沈默永遠是他們之間情事的基調。

「吾⋯⋯」

「蒼⋯⋯」

「你⋯⋯先說⋯⋯?」

金藍異瞳微微闔上,微亂的呼吸淺淺擦過道者的耳畔,「⋯⋯吾可能被困在這個世界了。」

「嗯?」

「來到這個世界,吾使命都已完成。但,吾還是想不起,吾是誰,回憶不起,來時的路。」從山野駛入平原,馬車的顛簸漸漸和緩,武神憐惜地撩起道者披散的秀髮,很輕地說,「吾大概被困在這裡了⋯⋯」

「你會想起的⋯⋯」溫柔的頂撞中,蒼壓抑住唇齒間漏出的輕吟,平靜地閉上眼睛,被他緊緊擁著。「你是⋯⋯天神⋯⋯」

「哼。」情緒不明地冷冷一哼,武神突然又陷入了沈默。


儘管不願正視自己存在弱點,也會被造成弱點,他還是覺察到這具軀體開始無可避免地走向了衰敗。

還沒有想起自己的真實過去,卻已經走向衰敗。這是對所謂「絕對的力量」的諷刺嗎?

衰敗的終點是什麼?他會有人類的生老病死嗎?原來無與匹敵的力量,無限再生的軀體,無限持續的壽命,也會有走向終結的一天。

他曾不能接受,也因此固執地不願直視。

可是如果像人類那樣生老病死,和眼前這個叫蒼的人一起走向終結的話⋯⋯就算再也無法想起來時的路,就算永遠困在了紅塵裡,或許也不是那麼糟糕。


「吾想⋯⋯人間尋常的幸福,也不錯。」半晌過後,他低聲道。

吾的人間之旅,如果有你的陪伴,就這樣走向衰敗,也不是不能接受。


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顫,但蒼沒有抬頭。交錯的睫影遮住了駁雜的神色。

「你好像有些驚訝⋯⋯?」武神疑問道。「怎麼,你不信吾的話?」

「嗯,蒼的確沒有想到⋯⋯身為天神的你,會說出這樣的話。」若是棄天帝回想起這一刻,大概會被過去的他自己氣得跳腳吧?那樣的畫面,一定十分有趣。蒼輕聲重複著,「人間尋常的幸福嗎⋯⋯」

他也多麽想尋回人間尋常的幸福啊。封雲山上與同修摯友月下撫琴,松間吟詩,仗劍起舞,煮雪烹茶。那些人間尋常的幸福,都被異度魔界一一擊碎,盪然不存。

原來,魔神的過去,也會說出想要「人間尋常的幸福」這樣的話嗎?


「吾說完了。蒼,方才你想說什麼?」

「吾可能⋯⋯要走了。」蒼睜開眼睛,滿是歉意地望著怔怔的金藍異瞳。

武神的身軀竟然少有地晃動了一下,雖然難以察覺,但是與他緊緊相貼的蒼還是敏捷地感知到了。

「對不起⋯⋯」感覺到這微微一顫,蒼低聲道。「對不起⋯⋯」

他以為武神會發怒。然而出乎他意料地,後者沒有回應,也沒有發怒,只是突然側過頭去望著側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反應。晦暗封閉的空間裡,車帷沈沈地落著,遮去了窗外的景緻,只有偶爾被冷風吹拂起的一角,露出熹微的光亮。

這樣罕見的緘默讓蒼有些茫然,不知武神在想些什麼,只好靜靜地等待下文。


「你說人有八苦?」半晌之後,武神突然開口,卻依然側著頭,像是為了故意避開道者的目光。冷風不時吹起側窗的帷幔,漏進的微光明暗交替間勾勒出他天神般俊美的輪廓。望著那英挺修長的眉似是微蹙,長睫微垂著,一時間,蒼有種錯覺,也許他也會有屬於人間的落寞。

「嗯,生、老、病、死、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五陰盛。」

「⋯⋯還有多久?」武神突然轉過頭,陰沉著臉,神色晦暗地問。

「回到大荒山,就差不多該是吾離開的時候了。」蒼小心翼翼道,「吾會回⋯⋯」話音未落突然天旋地轉,伴隨著馬車的顛簸,蒼被扔在了血跡斑斑的木質地面上。

高大的身影欺了上來,一雙金藍異瞳染了些許冷酷的涼意。

「既然要走⋯⋯那就好好承受吾吧!」一掃方才的溫存,武神冷冷道。他側拉起蒼的一條長腿,毫不留情地狠狠撞了進來,直抵溫暖的深處,撞出道者一聲破碎的呻吟。

「痛嗎?」他惡狠狠地問。

蒼很輕地嗚咽了一聲。

武神並未因這一聲痛楚與快感並存的嗚咽而放緩侵佔的攻勢。「痛嗎?痛就好好記住。好好感受⋯⋯吾賜予你的真實感觸。」

在道者的溫暖深處抵死搗弄研磨著,他狠狠地說。


怎樣留住你⋯⋯讓你留在吾的身邊⋯⋯

原來,再強大的力量也有愛別離,求不得⋯⋯

出於可憐的高傲而無法訴諸於口的話,就這樣淹沒在一下又一下逐漸激烈的撞擊中。掠奪。佔有。撫過道者白皙禁慾的肌膚,多想在上面留下只屬於他自己的印記。

可他又覺得捨不得。蒼應該是乾乾淨淨的,彷彿世間最完美無瑕的無價至寶。


瘋狂而蠻橫的侵略中,忽而「噹」的一聲巨響,不知武神隨手揮出的氣勁打在了哪裏,蒼透過冷風掠起的車幔,眼角一瞥間驚覺馬車一側的輪子孤零零地摔落開來,在地上彈跳幾下,咕嚕嚕地遠去了,而這一側的車廂也露出一角驚心的破洞。

同一時間車廂猛地側翻過來,駕車的馬似是受了驚嚇,也驀地狂奔起來,馬蹄激揚起塵土飛揚,碎石也順著側窗濺入側翻的車廂。

後腦即將撞上一側的車壁的破洞,蒼躲避不及,卻忽地撞上了一個柔軟的物體。

武神輕哼一聲,電光火石間伸手護住了蒼的頭。下身的頂撞愈發癲狂,帶了些絕望得孤注一擲的味道。全力地馳騁在他日夜思念的人類身上,全然不顧木質車廂斷裂的截面扎進他的手背,滲出溫熱的血,順著手臂緩緩滴落在蒼的面頰上。

「你⋯⋯」意識到那是武神的血,蒼驀地一驚,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左手,掙扎著勉強道,「怎會?你⋯⋯你不是能自行恢復嗎?」

「住口⋯⋯」

「你⋯⋯比以前恢復的慢了⋯⋯為什麼?」

「住口!聽不懂吾的話嗎?!⋯⋯」

「怎會如此?」

「住口!」

「你⋯⋯」蒼閉上眼睛,有些哀傷地絞上如練的銀色長髮。馬車拖地的聲音發出巨大刺耳的聲響,天旋地轉間,蒼忽然想起一側的輪子,「這車掉了治輪子,失去平衡了⋯⋯」

武神不滿地抬手一揮。「那另一隻也不必留了!」

「⋯⋯」蒼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側的輪子也咕嚕嚕地飛了出去,霎時,另一側的車壁也多了一處破洞。

車身恢復了平衡,然而失去兩輪的馬車在地面上被飛速地拖行著,底座摩擦著地面的碎石,發出更加刺耳的摩擦聲響。

「吾不是這個意思⋯⋯沒有輪子,車怎麼跑?」

一人一神狼狽地滾落在一起,車廂裡已經是一片狼藉。

「這有何難?」武神隨意地向前窗一揮。拉車的馬突然悲鳴起來,像是受到某種牽引,騰空而起,將車廂晃晃悠悠地拉離了地面。

「⋯⋯」蒼無言以對。他隱隱察覺到,武神的情緒,因為即將到來的別離而失控了。

車身恢復平衡後,蒼不再言語,只是緊緊握住那只流血的手,在頂撞中沈默地望著它在以一種比以往緩慢得多的速度癒合。


「什麼時候⋯⋯開始癒合得慢的?」半晌之後,蒼抬眼強撐著問。

「⋯⋯」無聲地重重一撞。

蒼很輕地嗚咽一聲,緊緊拽著他的長髮。「是⋯⋯在那一臂⋯⋯之後嗎?」

「⋯⋯吾需要在意嗎?」武神漫不經心道。

也許比那更早,他早已覺察到軀體在走向衰敗,只是出於某種可笑的高傲,不曾直面。直到不周山再立神柱挑破了這層可笑的窗紙,原來,強大如他,也有極限。

蒼在他的攻勢下一下一下聳動著,顫抖著,隨著他抽送的節奏而無意識地哀傷呻吟,清冷明亮的眸子有些微微渙散。心中陡然一驚,他停下了瘋狂佔有的動作,不捨地嘆息一聲。「罷了⋯⋯」

終究是脆弱的人類之驅,卻也是他求不得的人類之驅。他拼命地想在蒼的身上,記憶裡,留下自己的印記,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更不想讓蒼疼。

強撐的蒼有種破碎的美感,他很喜歡,卻又不捨。

「夠了⋯⋯你到極限了⋯⋯」

「你還想要嗎?只要你想,那就繼續⋯⋯」蒼勉強而溫和地一笑,攀住武神的肩頭,主動將自己的身體扳得更近了一些。「吾⋯⋯盡力滿足你⋯⋯」

「你⋯⋯」

「吾不疼⋯⋯,來吧⋯⋯」

聞言,撩開蒼凌亂的淺色秀髮,吻去長睫上晶亮水光,武神狠狠心,繼續衝刺起來。如果勢必要離別⋯⋯就讓這個人類牢牢記住,他賜予的一切。在緊緻的身體中一次又一次地高潮,慾望盡數傾瀉在這個人溫暖地律動著的深處,與他緊密交融,細密地吻遍他面頰的每一寸,除了那薄情而微顫的唇,原來人類的情慾是這樣痛苦並快樂的感受。

多可笑啊,對人類產生情慾,被牽動著悲與喜,念與執,所有的情緒都因他而起,因他而散,每一寸神經都在狂怒地叫囂著「瘋了吧,竟然會被人類牽動情緒」,卻又在這樣的沈淪中無力掙扎著越陷越深。

「哈哈哈⋯⋯⋯」想到這裡,他有些悲涼落寞地笑了起來。

多可笑啊⋯⋯

多可笑啊。



馬車轟然落地,金藍異瞳神色晦暗地盯了一陣道者渙散的目光,慢慢從後者身體中抽了出來。纏綿悱惻的糾纏如潮水般退卻,血液被白色液體稀釋成了清淡的紅,順著緊密結合的地方緩緩流出,染了一地狼藉。

「疼嗎?」望著滿目狼藉,武神陰沈著臉,目光卻有些難以察覺的心疼。「這是你自找的。」

蒼搖搖頭,只是抓起他的手,細細端詳著那處被木板扎透的傷口。流血已經停止,怵目驚心的創傷癒合泰半,留下淺淺的肉粉的疤痕。

道者輕輕撫過那處疤痕,沈默片刻後,鄭重地道:「吾會回來。」

「哈哈哈⋯⋯」武神高傲又彆扭地笑了幾聲,金藍異瞳略帶諷刺。「你是去是留,吾會在意嗎。」

「吾,會回來。」蒼再一次語氣堅定地鄭重承諾。「等吾回來。」

「無所謂⋯⋯吾,不在乎。」

道者一聲嘆息。「答應吾⋯⋯在吾下次回來之前,盡量避免與那些人類的交涉。」

「怎麼?」武神漫不經心地擺擺手。

「吾擔心他們會對你不利。」蒼正色道。

「吾會在意嗎?」

「⋯⋯總之,在吾下次回來之前,盡量不要離開大荒山,也盡量不要與那些人類發生衝突。其他的事,吾會回來替你處理。能答應吾嗎?」

「怎麼,蒼,你是在命令吾嗎?」

「吾是在關心你。」

「哼!那你還走。」

「抱歉⋯⋯蒼目前身不由己。但吾會⋯⋯陪你走到最後。這個承諾可以嗎?」蒼微微一笑,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哼,這還差不多。」金藍異瞳緩緩閉上,像個掩藏情緒的鬧彆扭小孩,突然敗下陣來。「⋯⋯你說,總有一天,你吾還會注定相遇。」

蒼點點頭,聲音疲倦而沙啞。「嗯。很久以後,你吾還會注定相遇。」

「既然如此⋯⋯吾,也不是不可以等。」武神彆扭地說,鼓作優雅地背過身。

「哈。」

「笑什麼。你說你的未來有吾。」

「嗯。」

「那⋯⋯未來的你,是吾的人嗎。」

他終於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這個從初見時便藏在心裡的疑問。多想要一個回答,卻也害怕聽到一個回答。


「是。」蒼淡然應道。⋯⋯反正算不上說謊。

「哼⋯⋯」武神自嘲般輕笑一聲,有些他自己都不曾覺察的如釋重負。「那你走吧⋯⋯」

「吾⋯⋯」

「你是吾的人,未來的吾一定在等你。」武神打斷了道者的話音。「你走吧。」

「哈。」蒼不置可否地輕輕一笑。

按照時間算起來,棄天帝應該回六天之界了。蒼並不覺得,他會因為什麼可笑的「半日寬限」蹲守在魔界舊址的那片荒涼殘垣裡。

棄天帝是無聊的神,雖然很閒,喜歡尋找那所謂「遊戲的樂趣」,但也不至於這麼幼稚地被人類影響一舉一動。蒼想。


「又笑什麼?你不信?」金藍異瞳不滿地瞪了一眼,「喔~是不是未來的吾不肯承認?」

「⋯⋯」

「蒼。吾的心理⋯⋯吾自己明白。不管未來的吾承不承認⋯⋯他一定在等你。是不是他惹你生氣了,你才跑到現在來找吾?」

「⋯⋯」

「吾不喜歡抵抗。你⋯⋯不要總是那麼倔。固執得像頭牛。」

「⋯⋯你不也一樣?」

「哼⋯⋯今日不跟你計較。不過⋯⋯」

「不過什麼?」

「如果你不那麼倔,你也就不是你了。」武神自言自語地嘀咕著,「雖然你時常惹吾發怒⋯⋯不過這樣的你,吾中意。」

武神難得的坦率,讓蒼微微一愣。


「吾不喜歡等待。你走吧,別讓未來的吾⋯⋯等待太久。」武神彆扭地轉過頭,避開了道者的目光。

蒼平靜地穿好衣物,整理好儀容,等待墨塵音即將傳來的倒計時。沒有時間清理了,武神留在他身體裡的東西。這是一定不能被棄天帝發現的,只能回去再想辦法。

「未來的你吾⋯⋯生活在哪裡?也是在山上嗎?」武神突然有些好奇地問。

「⋯⋯」蒼微微一僵,不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你想生活在哪裡?」

「無所謂⋯⋯就山上吧。」想了想,武神補充道,「有山有海的地方,也不錯。」

「哈,有海嗎。為什麼?」

「適合你。」武神背著身,很簡潔地說。

「⋯⋯有山有海的地方,是嗎。吾,答應你。」


馬車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響,突然嘩啦啦地崩裂開,終於壽終正寢,徹底報廢了。外面是熟悉的山腳,六更天的月色還未褪去,晨風冷冽,飛鳥輕鳴。

忍著腰部的不適,蒼站起身,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武神見狀,伸出手臂想攬住他,蒼只是搖搖頭,抓住了伸來的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武神手一僵。金藍異瞳居高臨下地瞪了一會,武神緩緩抽回了手。「你走吧。」

寬大的白色廣袖在將盡的月下輕輕一揮,揚起碎落的月光。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大山深處走去,皎潔的一小片白色融進山脈陰鬱嶙峋的輪廓中。


蒼沈默地望著再未回頭的白色背影。也許武神不會再回頭了,蒼想。

靜靜等待著身體被拉入那個光怪陸離的失重虛空,看著那一片白色的光影漸漸遠去,變成了山川之中小小的一點白。

在一切再次變的虛幻之時,蒼閉上雙眼,卻聽見武神低緩有力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蒼⋯⋯吾期待與你的再會之日。」


再會之日⋯⋯

道者已不及回應,一瞬之際,一切不存。再睜眼已經是混沌岩池潮濕陰暗的地面,恍如隔世。


隔著八千萬年的寂寂時光,隔著萬里山海之遙,隔著蹉跎無數的世事變改,人與神像是受到某種難以言明的感應,在不同的時空中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



迎著即將退去的月色,武神下意識地按上心口,那是蒼曾經按過的位置。

這是不是,人間八苦中的愛別離,求不得。蒼不曾教過他的感受,卻突然懂了。

他不知,原來,紅塵中輾轉一趟,竟然是這麼苦。



「絃首,你怎樣了?你在看什麼?」

蒼茫然地望著陰暗潮濕的岩壁,像是突然驚醒,清淡的眸子又恢復了平靜。

「沒什麼。」他淡淡地說。「墨塵音,讓你久等了。」


小劇場

武神貓貓:(裝作不在意)蒼,本貓期待與你的再會之日。未來的吾一定在等你(瀟灑地轉身離開,眼淚掉了下來)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蒼走之後傷心地嗷嗷亂叫)

棄貓貓:(氣得跳腳)什麼?本貓等他?哈哈哈⋯⋯他的去留,本貓會在意嗎!

武神貓貓:(委屈巴巴)知足吧你,口是心非!(猛貓落淚)幫你捅破窗戶紙,不好嗎,哼,真是好貓沒好報。

棄貓貓:(大貓炸毛)沒那回事!住口!我的臉都讓你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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