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11章


身體被急速地扯入一個失重的空間,周圍是光怪陸離的奇幻之境。一瞬過後,蒼跌落在一片茫茫雪地上。

這是一條山路,兩側是鬼影般的林木,腳下是嶙峋的巨石,皆被大雪安靜地掩埋。

漫天星斗寂寂,天地莽莽無聲。

——果然是這裡。

看來努力回想棄天帝意識中的場景,就會降落到相同的地點。蒼原本只是猜測,沒想到竟然猜對了。

蒼有種預感,他所有的疑惑,都會在這個世界一一得到解答。


空氣中瀰漫著厚重的濁氣,令人難以呼吸。陰風怒號中,天氣是刺骨的寒冷,縱然是修為高深如他,也只能勉強禦寒。

蒼裹緊棄天帝的黑色披風——雖然那並不能帶來任何溫暖——向四周極目遠眺。

這就是開天闢地之初,五濁惡氣橫世的極寒年代嗎?

向北望去,目光所及是一條向上的山路。遠處山脈高聳入雲,在漆黑的夜裏,陰鬱的輪廓如墨筆一蹴而就,猙獰而嶙峋,散發著濃重的不祥之氣。

向南望去,山腳下匍匐著一個小小的村落。一雙冷眼穿透厚重的黑夜,依稀可以辨別零星幾戶人家亮起的微弱燭火。


沈吟片刻後,蒼向那幾戶人家緩緩走去。

陰風不止,但雪已停。積雪沒過雙膝,萬籟俱寂,荒山遲滯,蒼感受不到任何動物的氣息。

為保存體力,他沒有施展術法,而是選擇了步行。踽踽獨行的道者,在空無一人的茫茫雪野上留下一串孤獨的腳印。




不久之後,蒼抵達了山腳下的古村落。四周林木稀疏,像是被棄置在莽莽荒野,這裡安靜得被時間遺忘。

這些屋舍由粗糙的木條和幾乎乾枯的野草搭建,屋頂的茅草在積雪的重壓下搖搖欲墜。寒風呼嘯而過,帶來刺骨的寒冷,蒼下意識地裹緊身上的斗篷。

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他實在難以想像,這裡的村民如何在嚴寒和飢餓的威脅中艱苦生存。

街巷中空無一人,部分房屋中卻亮著燈火。蒼穿行在破敗的草屋之間,來到一戶人家門前。

「有人嗎?」蒼輕輕叩門。

他隱約聽見屋中的細語與腳步聲。蒼靜靜站定等待著,然而許久過去,卻無人回應。

「⋯⋯有人嗎?」蒼提高聲線。

依舊無人回應,這次連細語與腳步的聲響也沈寂了。蒼正欲再次叩門,然而茅草中透出的燭光也倏忽熄滅了,屋裡頓時陷入一片漆黑的死寂。

見狀,蒼只好不再叨擾。旁邊的茅草屋也亮著燈,他略一思索,向那裡走去。

「有人嗎?」道者很輕地叩響了門,動作輕柔,生怕驚擾了屋中的人。

「⋯⋯沒有!」屋中傳來一聲急促的回應,尾音因驚恐而微微發顫。隨後,屋裡的火光也迅速地熄滅了。

「吾並無惡意。」

「⋯⋯這裡沒人!快走!」

道者只好作罷,在寒風呼嘯中向著街巷深處走去。



又開始下雪了。

道者在風雪中安靜地行走著,撣去身上的雪花,叩響一扇又一扇的門。直到來到最後一戶人家,終於有人充滿戒備地將門打開了一條極細的小縫。一隻狐疑的眼睛從門縫中透出精光,語氣充滿戒備。

「誰?這裡沒有吃的。」

「吾想打聽些事⋯⋯」蒼道。

死寂的夜裡,萬物消聲匿跡,安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

門縫中的眼睛溜溜一轉,眼見就要關門。蒼反應極快,袖一揚,拂塵一揮,塵柄牢牢卡進縫隙裡,柴扉發出急促的一聲輕響。「慢,吾並無惡意。」

「你,你想打,打聽什麼?」

「請問,這裡是否是大荒山?」

「是⋯⋯你來到這裡,卻不知道山的名字?」屋中人狐疑地打量著道者。

蒼見他不再試圖關門,隨即收回了拂塵。「初來乍到。」

「是啦。是啦⋯⋯」屋中人喃喃地念叨著,不由自主地一頓,像是打了個寒顫。「大荒之山,也叫大凶之山,沒什麼區別⋯⋯」

「請問,你是否了解『白衣武神』?」

道者話音未落,門「啪」地一聲被迅速合上。屋中人悶聲道:「不認識。你快走,這裡不歡迎你。」

「⋯⋯吾並無惡意。」蒼無奈地再次敲了敲門。然而這次無論他怎麼敲,屋裡的人再也不肯吱聲了。

道者後退幾步,仔細打量著眼前的茅屋。茅草低垂,屋頂已經部分被積雪壓垮,露出裡面的空洞。寒風夾著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帶來刺骨的寒冷。

道者略一思索,心生一計。他在四周的雪地裡搜集了細碎的枯枝,用內力烘乾,又以幻術化出一袋糧食。將木柴與糧草重重地摔在門外,蒼揚聲道:「你若告訴吾『白衣武神』的事,這袋糧食就歸你。」

緊掩的柴扉再次緩緩打開一條縫隙,狐疑的目光從門縫中探了出來,打量著地上的糧食。屋中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板牙。「你想知道些什麼?」

他邊說著,門縫中緩緩伸出一隻鐵鉤,向那袋糧食鈎去。

蒼果決地一腳踩在那袋糧食上。「告訴吾,『白衣武神』是誰,在哪可以找到他。」

「⋯⋯」屋中人拉了拉鐵勾,見門外那袋糧食紋絲不動,悻悻地作罷。

「不肯說?那看來你不缺糧食⋯⋯」蒼作勢正要收回糧草,屋中人急聲打斷。

「慢著!⋯⋯哼,凶神⋯⋯你問他做甚?」

「為何稱他『凶神』?」蒼問。他敏銳地察覺到,屋中人似乎在刻意地迴避著這個名字。

「因為在他十步之內,必有災禍。」門縫中的人再次打了個寒顫,聲音也跟著起伏。「他,他就是災禍的化身⋯⋯」

「何出此言?」蒼皺了皺眉,但對此並不意外。

屋中人壓低了聲線:「他出生即是異瞳,白髮,那是災禍的象徵⋯⋯」

「⋯⋯還有呢?」

「還有,他不僅出生就會說話,不到一年就已經是成人的形貌。⋯⋯你有見過常人如此嗎?」

「可否將你知道的都告訴吾?⋯⋯」

在屋中人戰戰兢兢語無倫次的描述中,風雪裡的道者總算釐清了關於『白衣武神』的始末。



大約一百年前,在大荒之山的西南五百里的一處小村莊,在一個風雪交加的肅殺之夜天降流火。

流火點燃了村里的茅屋,紛紛揚揚的大雪也沒能阻擋火勢。最終大火將子燒了乾淨,當晚在村內的所有人無一幸免。風停雪霽,烈火止息,外出打獵采藥的人們歸來,面對的只有付之一炬的家園和親人的骨灰。

悲慟的人們以為這片土地被神所詛咒,所以降下流火作為懲罰。正要另尋家園之時,在寂若死灰的廢墟之中,卻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

一個容貌俊美的嬰孩在枯槁的廢墟之中站起身來,一襲白衣似雪,額上高懸一串金色額鍊,鑲嵌著流光溢彩的紅寶石內芯。

當人們發出連串驚呼之時,那孩童緩緩睜開了眼——

一雙妖冶的異瞳,一者如琥珀般剔透,一者如藍玉般冰冷。寒光乍現,銳意逼人,妖冶得不屬人間。

「災厄啊!孛星啊!——」

這驚世駭俗的第一眼,讓人們驚叫著連連後退。毫無疑問,他是災禍的使者,是劫難的化身。這場災難,就是他帶來的。

廢墟中的嬰孩對著圍觀的人們困惑地眨眨眼,像是遺忘了自己是誰,遺忘了他如何來到這裡。

「吾⋯⋯是⋯⋯誰?」

他好像會說話,但是會的不多。懵懂地向四周看著,他不太明白人們為何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那些眼神中是怎樣的情緒,他不太懂。

見那嬰孩並無害人之意,慌亂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有人提議,趁他不備,燒死他,或是把他扔去兇獸出沒的山洞以絕後患。

眾人紛紛附和叫好,村里的巫女卻站了出來,表達了異議。

「他只是個孩子。」巫女道。「不能因為他有著不同於人類的雙眼,就把他當作災禍的化身。」

「那是雙妖瞳!不是災厄又是什麼?」

「什麼是人,什麼是妖?」巫女據理力爭,「眾人皆未親眼所見,災禍也未必是他帶來的。難道要因為不切實際的猜測,去傷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

⋯⋯

爭論紛紛之時,村中的另一位女子也站了出來。她是一名啞女,在這場大火中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唯一的孩子。

不能再有更多的悲劇了,啞女心想。她衝上前去,將那嬰孩牢牢地護在身後。


最終,巫女和啞女帶著火災中倖存的嬰孩,被人們趕進了野獸出沒的山林。在兩位女子承諾,讓他永不下山之後,人們放過了他們。

天地初開時的氣候異常寒冷,長年積雪,人們只能靠野果、打獵為生。兩位弱不禁風的女子,在山中艱難地立起一座茅屋,靠著山間野果,就這樣一起生活下來,勉強撫養著這個被人們稱為災禍的「嬰孩」。

然而這嬰孩生長的極快,三個月過去,已經是八九歲的孩童模樣了,那雙金藍異瞳也更加銳利逼人,不可直視。只是他的心智卻仍像幼童般懵懂無知,對外界的一切充滿茫然與好奇。


又幾個月過去,進入了冬季。天氣越來越冷,大雪也越來越厚了。眼見即將食不果腹,啞女下定決心,想用山中採集的草藥去山下換些糧草。

「這樣行得通嗎?」巫女問道。

啞女比劃著。『他還是個⋯⋯孩子。需要⋯⋯長身體。總要⋯⋯試一試。』

「吾很擔心你。」巫女道,「還是吾去。」

『還是⋯⋯吾去。』啞女連連擺手。『你的身份⋯⋯特殊。人們⋯⋯為難你。』

最終巫女背著新採的藥草,沿著積雪盈尺的山路,深深淺淺地向山下走去。


「你⋯⋯不高興。」有著金藍異瞳的孩童見巫女眉間似有愁雲,皺了皺眉,結結巴巴地學習著人類的說話方式。「吾⋯⋯不懂。你看起來⋯⋯不高興。」

「是,吾很擔心。」巫女道。

「擔心⋯⋯是什麼?」

「害怕重要的人,遇到不幸之事,這叫『擔心』。」

「唔。」孩童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隨後一聲不響地出門去了。

巫女並未放在心上,以為他是像往常那樣在山間漫步罷了。


數日之後,巫女沒能等來啞女的歸來。她最終等到的,是一具遍體鱗傷的屍體。

啞女在山下被人活活打死,人們要她為死去的親人償命。

「⋯⋯為什麼?為什麼?」

欲哭無淚的巫女看到一旁茫然無措的金藍異瞳,忽然想起了什麼。她衝上前去,瘋狂地搖晃著他。「你說啊,怎麼回事?」

孩童皺著眉頭,金藍異瞳滿是厭惡。「你說⋯⋯擔心。所以吾⋯⋯下山。看看。有人⋯⋯欺負她。搶她的東西。還扯她的衣服。污穢的氣息。」

「⋯⋯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吾⋯⋯讓他們,通通消失。」有著金藍異瞳的孩童輕描淡寫地說。「他們,以後,就不會欺負她了。」

巫女吸了口冷氣,感到毛骨悚然。「你如何讓他們消失的⋯⋯」

「經脈⋯⋯寸斷,粉身⋯⋯碎骨。」他頓了一下,稚氣未脫的金藍異瞳,卻有著不似人間的冷淡無情。「然後⋯⋯吾回來了。他們⋯⋯再也,欺負不了她了。」


他不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讓那些污穢的人類消失在人間,啞女還是死去了。事實上,他也不可能理解,因為巫女沒有告訴他後來發生的真相——

在他離去的那個夜裡,巫女被憤怒的人們團團圍住,亂棍打死在風雪交加的夜裡。人們說她淪為了災厄的使者,沾染了不祥的氣息,要她為死去的親人償命。

望著冰冷無情的異色雙瞳,悲慟地輕聲問道:「你⋯⋯當真是災厄嗎?」

金藍異瞳望著巫女,一臉茫然。「吾⋯⋯災厄?」

平生第一次,在那雙稚氣未脫的異色曈孔中,巫女彷彿看到了美得如同惡魔的雙眼。她極冷地一笑:「你⋯⋯是災厄。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我不想再見到你。」

孩童愣了愣,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巫女又因何生氣。


他覺得無所謂。實際上他也完全不理解,為何兩位女子要撫養他生活,每日要往他的口中塞一些味道不怎麼樣的食物。

他不需要飲食,不需要休憩,更不需要人類的陪伴與支持。他擁有無盡的力量,其實他什麼也不需要。

「哼⋯⋯吾,無所謂。」有著金藍異瞳的孩童跺了跺腳,孤單的小小背影隱沒在風雪深處。


他是誰?來自何處,又為何來到這裡?

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金藍異瞳茫然地望著人間的種種。每個人都怕他,厭惡他,他不明白為什麼。

雖然他對此並不在意。


那日巫女冷靜下來之後,立刻後悔了自己說過的話。那孩童所作所為並非出於惡意,也許只是如白紙般懵懂無知罷了。

那雙金藍異瞳,雖然生來冷感無情,卻未必不能學會「情」。

無論如何,他只是個孩子。在荒蕪人煙的雪地裡,又能如何生存下去?


巫女跌跌撞撞地衝出茅屋,衝進大雪封山的夜裡,尋找著他的身影。

而他或許不會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在他離開的那日,巫女還未及尋到他,就被恐懼災禍的人們拖下山,活活燒死在雪地裡。


站在山巔的孩童,一雙金藍異瞳冷冷望著望著山下熊熊燃燒的火。木柴,灰燼,燒焦的氣味,以及⋯⋯污穢的氣息。

他很厭惡這種味道,皺著眉負手轉身,向更遠的地方踽踽而去了。



「⋯⋯總之,一百年過去了。他和常人不同,眾人都說,那是孛星降世,給世間帶來災難禍劫的⋯⋯」

「這一百年裡,發生過什麼?」蒼追問。

「據說,為了解決這個禍害,人們趁他不備,多次把他騙進凶獸的洞穴。本來想讓凶獸把他吞吃入腑,好解決了這個禍害⋯⋯」

蒼聳聳肩。後來發生什麼,並不難猜。

「⋯⋯結果沒想到,一會的功夫,他就滿臉厭惡地拎著凶獸的頭顱走了出來,身上的白衣一滴血都沒沾⋯⋯」門縫中的人半帶恐懼地答道,彷彿提到這個名字,就會劫禍臨身。「連上古兇獸都奈何他不得⋯⋯」

「哈。」

「你笑什麼?」門縫中的人滿腹狐疑地打量道者,「好笑嗎?」

「後來呢?」蒼波瀾不驚地問。

「⋯⋯後來,人們見他能為不小,既然除不掉,那就好好利用一番。有時候會讓他幫忙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平定戰亂或者斬殺凶獸之類的。」

「『白衣武神』的稱號就是這麼來的?」

「嗯。做這些事,他身上的白衣卻是從未沾過血,又總是一塵不染的樣子,後來人們都叫他白⋯⋯」他突然打了個寒顫,迴避了這個稱呼。「⋯⋯總之,一百年過去,他現在比尋常人類要高大的多。唉,人們現在對他是又敬又怕⋯⋯惹不得,至少躲得過。」

「既然後來的這一百年裡,他幫助眾人平定災厄,那為什麼還稱他凶神,災厄,孛星?」蒼繼續問道。

「因為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都會因為他遭殃⋯⋯喏,一百年前巫女和啞女的經歷,不就是明證嗎⋯⋯」

蒼長眉低垂,並未言語,像是安靜地思考著什麼。

「總之,他出現的地方,必有災禍。也有人說,其實那些凶獸啊戰亂啊,都是他帶來的,所以他才能輕易地斬殺⋯⋯」

「⋯⋯吾明白了。他現在在哪?」

「就在北面的大荒山上。他似乎不喜歡在有人煙的地方生活,就自己住到最高的山上去了。聽說他也活躍在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在不周山之類的地方,之前也有過他的蹤跡。反正,他走到哪,哪裏就會遭殃⋯⋯眾人都說是他帶來的災禍,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誰也沒親眼見過。」

「也許是他主動選擇,去有災禍的地方⋯⋯」蒼猜測道。人們總是會有選擇地相信那些願意相信的事物,真相,對他們而言或許並不重要。

「你問這些,難道是要去找他?」門縫中的人瞅瞅糧食,又打量了一眼氣度不凡的修道者,「看你談吐不凡,怎麼想不開,偏生去找這凶神惡煞?咦,人呢⋯⋯」

門外已經瞬間不見人影。坍塌的屋頂不知何時竟被修復了,屋中的火堆不知被誰添了新烘的柴火,在寒夜裡溫暖地燃燒著。




大荒山,三面一臂,傳說中日月所出之地。亙古以來,日月星辰在這裡升起落下,萬物之靈,山川草木,亦由此而始。

高聳入雲的山巔之上,遍佈著萬千磅礴的赤褐色山岩,霞光瑞氣,不同凡響。傳說中那是補天餘下的三萬塊頑石,在廣袤的天地間,揮墨潑就刀刻斧鑿般的輪廓。

最大的一塊山岩之上,一曳白衣的高大身影凜然而立,金色戰靴,長袍及地,額頭間金色額飾流光溢彩,中間一點泣血欲滴的紅寶石如花朵綻放。山巔的狂風吹得三千白髮紛飛如織,金色鑲邊的衣襬烈烈作響,他抬起雙手,強勢地引動了天地間萬道風雷。

電閃雷鳴劃開了濃重的黑夜,映出如天神般傾倒眾生的俊美容顏。無數道濁氣在風雷的牽引下匯聚在他的雙掌。只聞他忍痛一聲沉喝,滾滾濁氣綿綿不絕地透體而過,瞬間被滌蕩一清。

——以肉身之軀,去承接創世以來世間所有劫濁,以蕩平兵禍飢饉之災。


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呢?這一百年裡,他也不知,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隱隱記起使命如此——

驅除第一道濁氣,破除創世以來的暗夜,才能劃開真正意義上的人間,一個穩定的天地秩序的基礎。

他隱約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裡,只是出於某種錯誤,才降臨在這個世間。他擁有不同於人類的異色雙眼,擁有無盡的力量,軀體甚至可以無限再生,甚至似乎還擁有很久以前的記憶,但那記憶中是什麼,總是籠罩著一團化不開的迷霧。

降临人世的時候,他甚至有種錯覺。其實他有著比人間久遠的年歲,久遠到忘記了自己是誰。後來慢慢的,他重拾了一些細碎的記憶,想起自己似乎是為廣渡人間而來——

劃天地,逐惡氣,立神柱,補天傾。使命完成,才能結束苦海沈淪,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只是,屬於自己的地方,又是哪裏,他不記得了。


惡氣貫體,帶來真實的痛感。雖然擁有磅礴之力,但仍是肉身之軀,承接天地所有的劫濁之氣,必然會經歷無法想像的痛苦。

一滴冷汗悄然滑落,他閉上雙眼,再次提氣,忽而聽到不遠處有流水般的琴聲傳來,帶來令人心安的氣息,竟然讓痛感減輕了許多。


「護住你的心神——」

是誰在說話?


萬丈雲霾之上,林立巨石之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道者衣袂飄揚,靈巧的十指翻轉在怒滄琴上,如皓月當空的潺潺琴聲流淌而出。

「伏天王,降天一,明玥白虹貫天日——」

劍光開,聖氣動。明玥白虹立於雙極陣眼,巨大的道門奇陣騰空而起,直貫九霄,為凜然而立的一曳白衣劈出一片清淨之地。

雙劍替白衣武神承接了雙手之上的萬丈風雷,一時間,劫濁之氣帶來萬鈞之力與蝕骨之痛減輕泰半。彷彿如有神助,白衣武神再次強勢提氣,雙掌合一,一聲沉喝,風雷的牽引下濃重的雲霧頓時散去,一縷陽光照向了澄澈大地。

天地初開之後的第一道濁氣,終於被驅散盡淨。

劫濁之氣破,飢饉兵禍止。空氣中似乎有了一種暴雨後的清新味道。

『五濁惡氣』的第一道,『劫濁』之氣,從此徹底消弭。人間的農耕,也自此而始。


白衣武神轉過身,看到一個清冷隽秀的身影,身披金色鑲邊的黑色披風,山巔的狂風吹散了他柔軟的淺色長髮,如高嶺之花倔強地盛開。

「你,名字。」

低沈的聲音略帶沙啞,異色雙瞳流光隱現,閃爍著不容置喙的神之威儀,審視著氣度不凡的來者。


「六絃之首,蒼。」

大荒山,太陽升起之地。山巔之上氤氳的水霧沒有全部散去,折射出澄澈柔和的淡黃光暈,將二人籠罩其中。


「來此,何事?」

四目相對間,白衣武神憑空生出一種「錯覺」,也許他會和這個人產生漫長的糾葛,長到生命結束,甚至長到世界終結。


一曲終了,琴音錚然而止,天地間餘韻不絕。蒼站起身,凜然負手而立。


「吾順應天命——」

——來赴一個必死之約


「尋你而來。」

——尋找你的過去,吾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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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武神 (x)

白貓武神 (✓)


武神貓貓正式上線~

大貓貓為什麼失憶了,降生的時候還這麼狼狽,後面會解釋~

總之,棄總這時候被坑了XD

武神貓貓和蔥花寶貝的糾葛即將拉開序幕~~


小劇場

武神貓貓:(貓爪撓撓)嗷嗚——!天上掉下個蔥花寶貝!本貓有種預感,他是我的緣分!是我的命中注定!

某藍:是喔,是橫跨了幾千萬年的緣分喔~ 要好好珍惜喔~ (媽呀這句是flag)

武神貓貓:(興奮)不行不行,本貓要保持高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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