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

回四十五

戲棚內棄天帝與三先天正排演着武戲，戲棚外蒼用翠山行剛買的ＩＰＯＤ聽着歌，他忍俊不住圈起劇本上幾個硬傷，他明知道這些硬傷等撥出後會在網上被戲迷挑出來罵，然而他只是演員不是編劇，只能演出編劇所寫的悲歡離合而不能有個人想法。

對於戲劇來說，編劇無疑是如同神般的存在，要角色生便生，讓角色死便死。

正是編劇要演員死，演員不得不領便當。

蒼一邊隨興修改劇本，一邊哼着粵語歌曲。

昨天盡是動情話，現存告訴了他嗎？

不願看，我閉着眼，不用看也覺亂煩。

蒼自劇本上擡起眼，正巧對上棄天帝投來的視線。

蒼以脣語無聲說道：拍戲不專心，太不敬業。

他亦以脣語回道：因爲你不在我身旁。

棄天帝的笑容很無辜。

蒼亦回以淺淺的笑意。

放下劇本，蒼提起白虹劍走入戲棚。

鏡頭前棄天帝與三先天過招，龍宿與劍子雙雙壓制住棄天帝魔功，真正致命之招則是佛碟聖氣，然而原本以爲可以一招致命的招式卻傷不了完全體的棄天帝，棄天帝回手一招神之焰，魔火威勢勢不可檔，登時三先天皆身中內傷而吐血。

而這一切都是後製過後觀衆會看到的樣子，事實上戲棚內卻是三先天一起咬開口裏含的人造血漿膠囊，製造吐血假象。

另一邊正準備使出法陣救朱武元神的蒼則是含了兩顆假血漿膠囊，他要吐的血比較多所以分配了兩顆。

然而演戲總是真真假假又假假真真，棄天帝看到蒼吐血時感覺心臟緊緊地被揪住，他很衝動想跑上前去救蒼。

即使他明知道是假血，他的心仍是不忍蒼受傷。

所幸準備演白棄天帝的太陽神趕緊到棄天帝身後揪住他，他才回過神來攤手使出極招，卻不小心手指的裝飾勾到走位過近的龍宿衣袍，使得龍宿胸膛大敞，鏡頭剛巧拉近棄天帝手部特寫，疏樓龍宿從不露點的堅持便在此刻被迫棄守。

棄天帝冒了滴冷汗，他看着蒼無聲說了句我不是故意的，然後依劇本在疏樓龍宿裸露的胸膛打了一掌。

『神之手！』

劍子仙蹟瞬間額冒青筋，什麼神之手？我看是鹹豬手才對吧！

疏樓龍宿不愧是實力派偶像演員，搖搖華麗的團扇，仍是微笑念着臺詞。

嗜血者的身軀受魔一掌，瞬間可復元，棄天帝你很失望吧！

疏樓龍宿的團扇閃得讓鏡頭後方的工作人員都快閃瞎，太陽神趕緊戴上墨鏡。

氣得冒火的劍子仙蹟不顧劇本所示的走位，古塵瞬間殺到棄天帝面前，棄天帝空手奪白刃接下古塵。

緊接而來的是佛碟，三先天與棄天帝依照先前排練的武戲走位一來兩往，鏡頭前棄天帝竟有敗退之勢。

此刻蒼咬破第二顆假血膠囊，大概是兩顆膠囊的假血量過多，血紅血漿將蒼的脣瓣染成一片鮮紅。

虛假的鮮血沾染上真實的脣瓣，渲染出似是不屬於這世間的美貌。

棄天帝一時之間竟看得忘詞，後方伏嬰師趕快舉起大字報。

『神之雷！』

棄天帝依照後方伏嬰師寫的大字報念出招式名稱，擡手使出神雷極招！

『就是此時！』

劍子仙蹟趕緊提劍直指棄天帝，疏樓龍宿轉圈優雅走到定位，佛劍分說穩立着開啓佛碟。

三人三招式皆是同氣連枝，三位一體之日月星絕招召喚聖光天罰，直直擊中棄天帝！

此時，蒼亦念動法陣以朱武遺留的額飾召喚救出銀鍠朱武，大破棄天帝護身氣罩！

棄天帝趕快咬破嘴裏的假血漿膠囊，鮮血自他的脣瓣溢出，染的胸前一片血紅。

飾演白棄天帝的太陽神走上前與棄天帝錯位交換，兩部攝影機同時拍攝太陽神與棄天帝，方便後製組以剪接做出黑白棄天帝互換的效果。

蒼看着棄天帝吐血的情景，他心裏頓時一驚，如果棄天帝真在他眼前而亡，他是否能承受這般的打擊？

他伸手，眼前又一片黑暗。

蒼一陣踉蹌差點跌倒，所幸千鈞一髮時準備連戲的銀鍠朱武穩住他的肩膀。

我的眼睛又看不到了。蒼悄聲說道。

這是第幾次發作？

蒼微低着頭，不讓銀鍠朱武看到他的表情。

第二次。

銀鍠朱武的眼神相當擔心。

你該知道第三次可能會全盲，讓導演先ＮＧ停拍，我帶你回醫院治療。

蒼卻起身淡然說道：

『吾無所謂。』

依靠着當作柺杖使用的白虹劍身，蒼勉強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繼續演戲，然而棄天帝卻直看着他的異樣，心緊緊地揪起。

鏡頭前棄天帝消失的時刻，化作了無數闇黑羽毛飛散四方，其中數根羽毛緩緩飄落蒼的身上，漸漸透明而後消散。

Ａ攝影機拉棄天帝特寫讓後製製作消失鏡頭，Ｂ攝影機則直拍着蒼的一舉一動，不意卻拍到蒼茫然無助的神情，原本要喊ＣＵＴ的導演舉手讓攝影機繼續拍下去。

只見銀鍠朱武帶着視線茫然實際上完全看不見的蒼奔跑到神柱前定位，銀鍠朱武還扶着蒼背後避免他跌倒受傷。

劇本上他們聯手檔下棄天帝的最後一擊，然而他們只擋下部分攻擊威力，神柱仍是受到重創，而三先天順劇本走位運起元功護持神柱，不使神柱倒塌。

棄天帝拍完最後一場戲走出戲棚，穿著白棄天帝戲服的太陽神早在一旁納涼。

『我的戲分拍完了，接下來可以準備放大假。』抹掉額上的汗，棄天帝一派輕鬆模樣。

太陽神脣角微勾。

『你倒不緊張。阿棄，難道你沒發現蒼的樣子有些不對？』

棄天帝仔細觀察蒼的樣子，他看到蒼眼神渙散，走位時還頻頻走錯位，完全靠銀鍠朱武扶持。

難道……

蒼！

蒼的眼前完全是不見天日的黑暗，他靠着銀鍠朱武帶他走位，他就定位後擡頭望着在他眼中是一片虛無的天際，緩緩念出臺詞：

『真是沒完沒了……』

他的腦海中迴盪着方才哼唱的歌曲，一句一句沒完沒了地重複着。

說到半句以後該說未說，

我與你沒了沒完。

銀鍠朱武提劍直指着蒼，他將劍身轉換要蒼殺了他。

殺了銀鍠朱武，棄天帝再無機會降臨人間，這是我唯一能爲神州做出的補償。

蒼，你殺了我吧。

蒼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握住劍的手正發抖，他頓時有個幻覺，會不會一劍刺下的是棄天帝的胸口？

蒼搖頭，他的劍無法刺下去，銀鍠朱武卻將頸項靠近了劍身，只等待他一揮劍便能了結。

他的劍猶豫着，一邊是出生入死的友誼，一邊卻是關乎神州大地存亡的萬千生靈。

劇本上蒼灑淚揮劍，朱皇英靈葬送於神州大地之上，從此落入人間輪迴，來生再續英雄美人夢。

下戲後蒼緩步走出戲棚，棄天帝正等待着他，牽起他的手然後將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蒼耳畔又迴盪起那首粵語歌曲：

幻想再次與你抱着相距未遠，

訴說似沒了沒完。

自知錯錯對對再又繞了幾圈？

願我跟他終不再兜轉。

像一未了完，怎能了斷？

怎能缺絕？在兜圈……

紫眸漸漸對準了焦距，他又看見棄天帝的笑臉。

原來，你的愛情帶來我生命中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