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

回二十

蒼打電話叫無線電出租車時，棄天帝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他可以冒充成出租車司機，蒼付錢的那一刻應該會很震驚吧。

但這僅止是想象而已，他仍是開着車一路跟隨載着蒼的出租車，然後停在銀行對街馬路的計時停車位上，默默等着蒼走出銀行。

這一間銀行是公營行庫，還是存款利率最低的那一家銀行，他想不到爲何蒼會選擇這家銀行，直到他看見緩緩步出門口的蒼手上的小鑰匙，他明白了一切。

這間銀行以保管箱多且隱密而聞名，許多高官政要都將不爲人知的珠寶首飾與房契地契置於此銀行的保管箱內。

蒼手上的鑰匙是保管箱的鑰匙，他猜測蒼到此就爲了把影片ＤＶＤ放到保管箱裏，接着將鑰匙拿給某政客，影片便不構成任何威脅。

棄天帝當時說錯了一句，他不是耗費一晚的時間得到那片ＤＶＤ，他其實花了整整三個月時間部屬設局，引某政客上鉤，然後才拍到珍貴的畫面。

他將三大疊鈔票放到斷風塵手裏時，斷風塵還哀怨地嘆了句『這片影碟比你的報酬還值錢得多。』

棄天帝微笑着道了聲謝。

斷風塵賞他胸口一拳，不重也不輕，恰好喚起他們十幾歲時熱中於黑幫鬥毆的回憶，他還記得他爲斷風塵擋過一刀，不偏不倚正在胸口。

『再說一次謝我就痛扁你。』

斷風塵叼着煙走了，連再見也懶得說。

不說再見也可以期待再見，說了再見卻像是會很久無法見面，這是伏嬰師爲他們的見面下的結論。

莫名的，棄天帝也開始想叼根菸，彷佛這樣能驅散走他心中的鬱悶。

只可惜他從不抽菸，所以他也不懂如何抽菸。

自車窗望出去，蒼正準備過馬路，這條路曾拓寬過因此既寬且直，上班時間車流很少，偶爾才會有兩三輛車子快速經過。

蒼在斑馬線上走了兩步，忽然停下看看兩旁，確定沒車才繼續往前走。

蒼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象走在完全無紅綠燈或是閃黃燈的路上，得隨時提防車輛衝出一樣。

綠燈當然可以行走，爲何要如此提防？

棄天帝隨意地向紅綠燈處瞄一眼，卻赫然發現正亮着紅燈！

蒼不會開車的原因難道是……

他的心臟猛然揪緊，他打開車門衝向斑馬線！

一輛聯結車正巧駛過，車胎痕與他們的距離只有十五公分。

『你救了我一命，謝謝你。』

蒼的聲音沉靜聽不出一絲驚嚇，他的表情隱藏於墨鏡之下，完全無法看出蒼此刻想法爲何。

『你看到正向紅燈還過馬路，難道你無法分辨紅色與綠色？』

『是。』

蒼摘下墨鏡，淡然地答道：

『我天生是紅綠色弱，這兩個月因爲藥物治療的副作用關係更加嚴重，我現在完全無法分辨紅色與綠色，而且還併發視力模糊，在未來的某一天可能會全盲。』

『……朱武沒告訴我治療會有副作用，我帶你回異度醫院讓他換藥。』

『沒用的。』

蒼推開棄天帝，徑自站起來往前走。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沒用？蒼，你不必擔心錢的問題，我是異度醫院的大股東，錢對我而言不是問題。』

棄天帝心急之下捉住蒼的手腕，蒼被迫停下。

『並不是錢的問題，是你的問題。』

蒼輕嘆氣。

『紅綠色盲是遺傳性的疾病，你應該知道檯面上哪個政治人物也是天生的紅綠色盲。』

―是ＤＶＤ的光盤男主角，棄天帝以爲控制着蒼自由的某政客。

原來他們並不是主僕關係，而是有着血緣關係的親父子……

蒼深深地看了棄天帝一眼，然後猛力甩開棄天帝的手。

一輛璨金烤漆的轎車停下，蒼打開車門坐進車內。

『開車吧。』

蒼又戴上墨鏡，將他的思維與這個世界隔絕。

他也許得提前適應黑暗。

『沒想到你也會戴墨鏡，爲了耍帥嗎？』

金鎏影邊開車邊調侃道。

蒼並沒有回答他，反倒問道：

『是他要你來接我？』

金鎏影調整後照鏡，發現一輛純白跑車正尾隨着他們，他輕蔑笑着急速拐彎擺脫跟蹤。

『你都知道了還問？蒼，你平常不是個多話的人，是誰讓你變了？是不是後面那隻白色跑車跟屁蟲？』

蒼閉着眼，他卻一直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

『擺脫他。』

金鎏影自上衣口袋拿出煙盒，選了一根點燃後叼着。

『不必廢話，我當然會擺脫他。』

『恩。』

蒼感覺到車子急速地拐了好幾個彎，車身快速蛇行讓坐在後座的他晃的有點想吐。 他握緊座椅椅墊，不讓一絲脆弱流露於人前。

『阿哈，總算甩掉跟屁蟲了。』

金鎏影欣喜地說道，然後他忽然轉頭。

『你喜歡那個跟屁蟲對吧？』

蒼沉聲道：

『別亂猜測。』

金鎏影呼出煙霧，整個車內充滿着他的二手菸毒氣。

『你那天在酒吧裏擋下殺手，讓他們沒辦法引起騷動，你早知道棄天帝會喝下摻了安非他命的調酒，如果有酒客報警，一到警局棄天帝便會因驗出吸毒而被逮，你陣前倒戈保護棄天帝不讓他身敗名裂，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

蒼沉默了，手掌卻握得更緊，指節因握得太緊而發白。

『你爲什麼要爲這個人違抗“他”？棄天帝哪點值得你如此爲他？』

爲了什麼呢？坦白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會爲此負起責任。』

蒼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沉靜。

車行已停止，蒼深吸口氣開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