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罪

六。逆天之罪

天地陰陽相生,萬物血脈延續皆循陰陽而生,順應天道男女相合而產子,倘若扭轉陰陽使得男體孕育子嗣,是謂逆天而行。

道氣魔氣本相剋,玄罡道氣不可與邪魔之氣存於一體,但聖魔元胎例外,曾是神祇的棄天帝以聖潔力量混合魔氣置入蒼靈識體內,聖魔元胎與道者靈魂相互依存,道者回復功體真身後聖魔元胎亦得胎身。

蒼輕撫肚腹,孩兒真切地活在他的體內。

是他的孩子。

是人,非魔。

道者體內的聖魔元胎一日復一日吸取道元真氣,道者臉龐便日復一日益加消瘦,只有肚腹之間漸漸隆起,蒼默然將腰帶放寬兩吋。

他忽然想到,孕育胎兒棄天帝較自己合適,棄天帝的袍子是寬袍,肚腹再大皆無人可看出。

若換作是棄天帝,也讓祂嚐嚐胎兒踢動之痛楚。。。。。。算了。。。。。。棄天帝殺戮過多不利於胎教。

蒼輕聲嘆氣,披上淺紫道袍後總能修飾遮掩,他並不希望讓衆人知曉此事,特別是赭衫軍。

若然知曉,依赭杉正直的個性必定會極力阻止蒼與棄天帝對戰,正道無弱點在手無法抵擋棄天帝攻勢,棄天帝將會毀天滅地,神州大地從此萬劫不復。

要在聖魔元胎出世以前(注二)封印棄天帝,他不會給祂再次降臨的機會。

蒼一揚拂塵,白虹劍鞘盡入怒滄琴內。

撥動琴絃,似是撥動萬千思緒潮水,塵世情感波濤翻起滔天巨浪,浪濤盡碧水還流,絃音波動欲語卻休,休欲靜復又泛起清淺漣漪,竟是思念止不住,碧海連天各一方。

表情不會泄露思緒,但琴音則不然。

赭杉軍早已來到多時,他靜默看着蒼彈琴時的情緒變化,多年同修情誼令他覺察到蒼已有了不同。

處世沉靜而嚴謹的蒼總是給人淡然自若的感覺,似是處於人間的謫仙般,天大的事皆如雲淡風輕,平靜得不興起任何漣漪。

赭杉軍曾以爲沒有任何事可以撼動的了蒼,直到蒼渾身沾染魔血歸來的那一刻,冰封的淡漠似是一瞬間潰堤,他第一次見到蒼失控落淚,他希望不會有第二次。

『蒼,你託吾之事已辦妥。』

絃音止,蒼擡頭望向赭杉軍。

『赭杉,玄宗如今只餘你我二人,六絃四奇已不在了。』

赭杉軍嘆氣。

『道者終有一日天命將盡,捨身成仁亦是實踐道之真義。四奇雖餘吾一人,但吾有墨塵音、金鎏影、紫荊衣靈識相助,如有一日吾之天命已盡,吾亦欣然前往仙山,相伴同修左右。』

『吾曾問一步蓮華,仙山好還是佛山好?聽赭杉之言,仙山較爲熱鬧得多。』

『蒼,你是否心緒未定?那日你渾身沾染魔血,是否與魔一戰傷了元氣?吾可等你傷勢恢復後再興討伐魔界之兵。』

藤紫眼眸染上一層黯淡。

『吾時日無多,討伐棄天帝一役務必儘快,不能拖延。倘若棄天帝再破神柱,祂將恢復十成功力,那時將無人可敵,人間終成火海煉獄。』

道元真氣漸被聖魔元胎吞噬,蒼估計他只有十日,十日內必定得封印棄天帝,否則將永遠失去封印祂的機會。

聖魔元胎與凡胎相異,再加上吸收伏嬰師魔功,成長速度十分驚異,也許不需足月便會臨盆,到那時。。。。。。

倘若蒼與棄天帝同封入異界,孩兒該託付於誰?

『赭杉,此戰之後你可否收一名徒兒?』

『徒兒?是何人?』

赭杉軍對蒼忽提及的徒弟一事感到疑惑,蒼笑道:

『你與吾皆認識的故友之子,品行端正良好,面貌不差,悟性保證不亞於蒼,但生性頑劣要請好友多多費心。』

蒼交託之人必定天資聰穎,赭杉軍細想再收一名徒兒倒也無妨。

『赭杉定不負好友所託。』

『由好友代爲照料故友孩兒,蒼再無罣礙。』

蒼再撥琴絃,絃音和緩悠遠流長,塵事三千煩憂盡皆付諸東流,無牽無慮無掛無愁。

封界

黑羽恨長風出招欲破玄罡劍奇陣,快攻見長之羽人非獍聯合月漩渦之血眼,招招攻向黑羽恨長風之空隙,黑羽恨長風閃避之後加以魔功回擊,瞬間紫宮太一以太極玄化霸道魔功於無形,趁太一牽制黑羽恨長風之際葉小釵緊接出刀劍合流之招,頓時大破魔威,黑羽恨長風亦陷入動彈不得之境地。

怒滄琴絃音忽起,撥絃一瞬雙劍齊發,白虹爲主明玥輔陣,玄罡劍鋒直指魔物心窩! 黑羽恨長風提起元功,勉力接下劍陣,雙劍劍鋒止於他胸前一吋之距,蒼拂塵一揚收回雙劍,衆人得以稍做歇息片刻。

『方才好友使出幾成功力?』

黑羽恨長風靜坐調息,他毫不掩飾己身稍顯疲累神色,坦然道:

『九成。但吾如今只餘一半功力,若與棄天帝此時相較無法比擬。此陣雖屬性相剋玄妙,但要滅棄天帝仍嫌不足。』

道者坐於他身旁,緩道:

『玄罡劍奇陣主要目地在於棄天帝魔威,依你所言劍奇陣只能制住棄天帝近半魔威,那蒼只好兵行險着,以四奇陣輔助玄罡劍奇陣,以鎮棄天帝魔威。』

『四奇陣以赭杉軍爲陣主,玄罡劍奇陣以葉小釵爲陣主,蒼,你一人之能爲需顧及兩劍陣,是否過於冒險?』

『蒼尚能應付得來,好友不需擔憂。』

此時,腹內忽隱隱作痛,蒼咬牙握拳苦撐,努力保持神色自若,然而黑羽恨長風早已看出異樣。

『很痛吧,來,抓吾的手臂,要咬也可以。』

『好友?』

『當年九娘懷孕時也這麼疼的,九娘說咬吾的手臂她肚子就不疼,來吧,吾皮硬不怕疼。』

『。。。。。。你知道了。。。。。。』

『吾早看出來了。』

銀煌朱武亦是聖魔元胎之體,對於同血脈之聖魔元胎自有特殊的聯繫感應。

『聖魔元胎間的血脈連繫麼,唔,孩兒真是活潑,又疼了。』

『乖孫子不可以亂踢,要乖乖的知道麼?』

黑羽恨長風一臉溫柔樣對着蒼的肚皮說道,蒼忽然生起一股想打人的念頭。

『。。。。。。誰是你孫子?』

黑羽恨長風笑的燦爛道:

『聖魔元胎是棄天帝的孩兒,如今棄天帝之身是吾與九娘之孩兒,故此你肚子裏的孩兒即是吾之孫兒。乖孫兒,叫爺爺阿。』

棄天帝要銀煌朱武喚他父皇之時,蒼還以爲此怪嗜好只棄天帝獨有,原來銀煌朱武的確遺傳了棄天帝的性格,同樣都那麼欠打。

在黑羽恨長風第二次向他肚皮道『乖孫快叫爺爺。』時,蒼掄起拳頭往他臉上招呼去,頓時黑羽恨長風臉上多出一塊黑輪。

『痛痛痛,吾之兒媳好暴戾阿!乖孫兒你看,爺爺被欺負了。』

黑羽恨長風說的興起時,驚見白虹劍抵在他頸項之前,趕緊收聲。

此時他才知道,黑色道子之名果名不虛傳。

蒼收劍淡然淺笑,這是黑羽恨長風第一次見到蒼的笑容。

他希望不會是最後一次。

鬼族墳地

黑羽恨長風對着九禍的墓碑飲酒,還是魔界皇子銀煌朱武之時他從不以酒杯飲酒,他通常將酒罈子高舉過頭,而後淋下一飲而盡。

『九娘,九娘,妳的朱郎如今與棄天帝爲敵,如果吾殺了我們的骨肉,妳會不會怨吾?妳會不會罵吾?』

墳墓邊酒罈子已堆成小山,然而黑羽恨長風卻只怨他自己千杯不醉。

『九娘妳會怪吾吧?妳罵吾阿,罵阿,吾日日夜夜想妳到吾夢裏罵吾,哪怕掐吾也好。。。。。。』

又一罈子烈酒下肚,黑羽恨長風抱着九禍的墓碑,兀自說着:

『是吾沒用,沒能保住妳與孩兒,如果吾當初願意接下魔界魔皇之位,是不是就能保住妳?吾若不要自由,是不是能留住我們的幸福?九娘妳回答吾,妳回答我阿!』

也許在沒人能看見的時刻,化身爲黑羽恨長風的銀煌朱武才願意展現他的脆弱,他的男兒淚只願在九禍面前灑下。

他抱着冰冷冷的墓碑,彷佛正抱着九禍,他輕聲細語,彷佛正與九禍枕邊情話綿綿,他閉上眼,彷佛九娘仍在他面前教訓他該凡事以異度魔界爲重。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銀煌朱武是否還會選擇成爲避世的朱聞蒼日,是否還會與中原正道爲友?

也許伏嬰師罵的沒錯,他的確很不像個魔,他的心總是偏向人性中柔軟的部分,比起魔他更像個人。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朱聞蒼日會綁架九禍,讓她與他一同浪跡天涯,然後生一窩小孩熱熱鬧鬧的,窮也好富也好,只要九禍在他身旁,銀煌朱武就擁有了全世界。

『九娘,朱郎是不是很傻?』

僅管知道得不到響應,黑羽恨長風仍對着墓碑說話,他相信九禍能聽見他的話,沒有任何理由的他就是堅信着。

—你真的很傻。

黑羽恨長風忽地擡頭,他彷佛聽見九禍答覆他的話,但眼前只有墓碑沒有人影,也許是幻覺吧,他閉上眼。

『九娘,吾真的要與妳道別了,吾將要與棄天帝決一生死,如果他沒死,也許吾會到九泉之下陪妳,哈,怎麼算吾都不虧。』

將最後一罈酒盡灑於地,黑羽恨長風告別了銀煌朱武摯愛的九禍。

刺骨北風迎面襲來,吹起他衣裳上片片黑色羽毛,一片黑羽偶然地被風吹至九禍墓前,卻聽得一聲輕嘆:

『傻瓜,恨又是何必,報仇又是何必,九娘只願朱郎得到自由,你怎麼就是不懂。』

九禍的幻影出現於墓前,她定定地看着黑羽恨長風的背影,直到他真的走遠,幻影才漸漸消逝。

因擔心黑羽恨長風而來的赭杉軍目睹了這一切,他緩步走至九禍墓前。

『黑羽恨長風將要以他自身三魔魂與棄天帝決一死戰,這世間只有妳可以阻止他,妳可否願意放下道魔仇恨,助吾們一臂之力?』

墳墓並未回答他。

但赭杉軍不會因此而放棄,他再道:

『吾也知道要女後襄助人類很爲難,但妳忍心讓恨長風從此煙消雲散,永不復生?妳之魔魂寄於棄天帝體內,但魔魄未散,只要配合吾的道門祕法妳便可以阻止恨長風永遠消逝,九禍,只有妳能救朱武了,答應吾吧。』

來此之前赭杉軍已做好被九禍拒絕的準備,他已帶齊乾糧與飲水準備長期等待,每一日皆勸說即使是石頭也能感動到裂開。

論恆心與耐性赭杉軍絕對是玄宗第一位

就在他拿出乾糧的前一刻,九禍的幻影出現在他眼前。

—走吧。

九禍進入赭杉軍準備好的黑傘內,又補了句:

—我只救朱武,不會幫你們中原正道人士做任何事。

多謝。

赭杉軍點頭許諾,他知道對她而言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他內心十分感謝。

神州

『再見面之時,你的靈魂將歸吾所有。』

但再見面是何時?祂對他又何嘗下得了手?

棄天帝獨行於神州大地之上,表面上似是找尋第四根神柱,實際上卻是找尋祂心心念唸的身影。

縱使經過千年歲月,道者卻從未改變過。

棄天帝閉目,彷佛回到千年前初見到道者之時。

當時棄天帝還是聽命於太陽神的神祇,祂爲了太陽神而前往屠殺魔龍,經過無數日夜纏鬥後魔龍終於倒下,而祂則刺下勝利的一劍。

但這一劍卻徹底改變祂的未來,魔龍雖亡於祂之手,但魔氣亦隨劍柄而上污染祂聖潔的白袍,魔氣漸漸侵蝕入祂的身體,令祂痛苦萬分。

祂向祂崇拜的太陽神求助,但太陽神亦無法將魔氣完全驅除,祂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自我消滅抑或成魔。

當時的棄天帝兩者皆不選,祂離開了太陽神來到人間,祂並不會放任自己變成魔,但也不需要立即自我毀滅,神祇離開神界後神力自然漸漸消逝,終有一日化作雲煙塵土與大地共生。

被魔血污染的神祇躺在大地之上,祂閉上眼,或許不多時便可與大地同化,太陽神便省了要殺成魔後自己的煩惱。

引祂開眼的是溫文爾雅的聲音,神祇睜眼,祂見到人間的小道士正嚴謹並一絲不苟地包紮着祂身上的傷口。

『你傷得不輕需要調養數月,這段期間暫時住在吾之道觀。』

道者末了又補上一句:『道觀簡陋請多擔待。』

神祇的傷勢並不是人間道法可治療的,但祂仍留在道觀,只因爲祂很喜歡小道士淡漠面容下偶爾會揚起的微笑,像是暴雨過後的彩虹份外唯美。

日子過得很快,祂的傷勢日漸惡化,而道士似是瞭解了什麼,微笑次數日漸減少。

『你知道了吧,吾將會入魔。』

『我知道。』

『到時你殺了吾吧。』

『我會的。』

道者淡漠地說着,然後是淺淺的微笑。

『道士本該降妖除魔,這是天命。』

祂聽得呆了,接着祂忽然發覺到祂想在消逝前抓住什麼,祂吻上道者的脣。

是不是消逝之前該在天地間留下自己曾真實存在的證明?

或是魔氣早已融入祂的心窩,令祂對道者的渴求一發不可收拾,祂終於佔有了道者。

神祇原是不應有情愛,祂以神祇之身與人類交融之時,祂便自神墮落成魔,從此以後永不超生。

或許是無法承受兼有神與魔之氣息進入體內,那日之後道者陷入深沉的沉睡,然而祂卻發現道者的肚腹日漸隆起,祂以神眼窺探竟發現道者腹中正孕育着新生命,祂欣喜若狂。

神祇用祂之神力維持道者與胎兒生命,祂滿心期待道者甦醒,能與祂一同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此時的祂甘願成爲一個凡人,放棄神祇之身與道者長相廝守。

然而太陽神並未放過祂,聖魔元胎出世當日太陽神出現在祂眼前,祂無從選擇只能成爲魔與太陽神一戰。

闇黑羽翼遮天蔽地,祂打敗太陽神成爲唯一的神祇,毀天滅地之神—棄天帝。

道者卻在此時甦醒,降魔寶劍直穿入祂心臟之內,未取祂性命,只毀壞了神祇之心。

祂問他爲何執意如此?

道者淡漠答道:『道士本該降妖除魔,這是天命。』

然後他淺淺微笑,掌化太極乾坤,拼盡所有道元真氣,直打入棄天帝心窩。

『乾坤兩儀咒印製約神之命,人間只要有你之血脈,你便無法真正降臨人間。』

道者在祂懷裏逝去,祂感覺神之軀體逐漸崩壞,祂的生命亦然將隨道者而逝,此時聖魔元胎忽地大哭,祂欲安撫聖魔元胎反倒被吸入聖魔元胎體內,待醒轉之時祂已擁有肉身。

值得珍惜的人已然不在,何需留戀這污穢的世間?

棄天帝雷霆大發,神之焰一招驚天動地,殘殺無數正道人士,中原武林血流成河。

毀滅殆盡之後,棄天帝創造異度魔龍與異度魔界,祂將祂的魔魂置入純種鬼族母體內創造另一個聖魔元胎,那將成爲新的魔界王者。

然後祂隱入異度深淵之內,等待着道者再與祂相見。

道者曾言道:道士本該降妖除魔,這是天命。

這意味着有一日道者將再回到祂身邊。

棄天帝脣角微揚,祂知道蒼終會回到自己身邊。

封界

靜室內蒼盤坐於地,他以道元修持將靈識出脫三界之外,於天外之天窺探命運之祕,他本無意得知前生宿命,窺探天機只爲得知如何解棄天帝毀天滅地之危。

蒼輕觸轉輪之燈,前生記憶如海浪襲來,他彷佛親身目睹了棄天帝的哀慟,也感受了道者的悲憫。

道者將棄天帝被魔氣污染的神祇之心毀去,替換上純陽道元咒印,他的目的不僅爲了讓天下蒼生免於劫難,更爲了讓棄天帝自魔化中解脫。

道者對於棄天帝的感情完整地傳達給蒼,他希望讓棄天帝迴歸最初的元身,他希望祂終有一日能真正自由。

—即使死亡,即使逆天亦在所不惜。

蒼不曾想過他會面對如此強烈的情感,他心口一陣鬱悶,痛得使他無法繼續窺視天機,他匆忙離開轉輪之燈。

睜眼,蒼眼前景物一片模糊,他以袖拭去。

六絃之首。蒼沒有脆弱的時間。

曾經,玄宗宗主在蒼接任六絃之首前一晚告訴了他將會迎接的天命,年輕的蒼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當時的蒼言道:

『只此雲霄應有路,算來人命豈由天。』

天地萬物皆順應天時而生,道者與魔者亦不能免於轉輪之外,即是陰陽生滅相剋之理,假若蒼之天命即爲棄天帝,他便要向天證明人類的意志勝過一切天命。

走出靜室,蒼擡頭望向天際,日出之時紅霞漫天,此時正是魔氣最弱之時,亦是除魔最佳時刻。

『天命已定。』

此時的天空紅豔似血。

萬里狂沙

渺無人跡的荒野沙漠之上,只見道者一人獨坐彈琴。

道者與魔初見之時,亦是彈着同一首琴曲,曲之名爲涅盤蓮華,是蒼於一步蓮華消逝後始譜的琴曲。

怒滄琴琴音悠揚,卻隱含着思念,道者的表情顯不出一絲情緒,然而他知曉他的心已不復從前。

魔之心在蒼沉靜的心湖裏投下一枚石子,泛起一圈復一圈的漣漪,他再無法保持蒼的淡然。

闇黑羽翼自空中降臨,蒼之天命已近在眼前。

『第四根神柱之謎終究保不住,你仍是尋到此處,棄天帝。』

棄天帝看着眼前的道者,祂有種衝動想將他擁入懷中,但祂只是靜立着,看他如何與天爭鬥。

祂不必心急,祂有的是時間。

『世間萬物皆在吾指掌間,你也不例外。蒼,吾曾說過再見面時你的靈魂將歸吾所有,人間的小道士阿,你只有一條選擇,獻出你的靈魂,永生永世成爲吾之禁臠。』

蒼擡頭直視着棄天帝,眼中盡是屬於六絃之首的驕傲。

『假使你勝得過吾,六絃之首。蒼任隨君便!』

假使你勝得過吾,蒼此言對於如神般主宰人類生死之棄天帝而言是何等狂妄?

棄天帝挑眉,祂該嘉許他的勇氣。

僅管實力相差如天與地,道者仍膽敢與天挑戰,這是蒼隱藏在淡漠表象下的傲骨,亦是令棄天帝心折的原因。

蒼的眼神宣示着他的決心,假使與棄天帝爲敵無異與天爲敵,他亦將一力迴天。

瞬間,蒼撥動琴絃,怒滄琴琴音浩瀚,似無數利刃盡向魔刺去!

對付具有無窮盡力量的棄天帝,需採出奇不意的快攻,然而專克魔性之純陽玄罡真元即使在棄天帝毫不閃避之下,亦無法傷他半分,儘管如此蒼仍是不斷以絃音化劍氣阻止棄天帝步步進逼。

『你該知道,你之琴音對聖魔元胎不起任何作用,蒼,你無需作困獸之鬥。』

祂在道者耳畔輕聲說着,而後祂伸手欲托起道者下顎,卻聽得道者念起法咒—

『伏天王,降天一,轉生門,移乾坤,玄罡劍奇困魔威,喝!』

道者身形忽化作漩渦狂風,捲起漫天滾滾沙塵,四周刀光劍影殺氣騰騰,棄天帝方知祂已身陷劍陣之中。

海市蜃樓之招。

棄天帝脣角揚起興味的笑容。

『喔,這倒有點樂趣。』

道者的靈魂早已在祂指掌之中,祂不在乎與他再多玩兩場遊戲,畢竟遊戲太快結束亦會索然無趣。

風沙起,絃音揚,六翼刀法捲起強悍狂風突襲而來,棄天帝起心動念欲還擊之時,忽聞破空槍響,誅魔子彈直指棄天帝心窩!

陌生少年聲音道:『棄天帝,昔日你殺補劍缺 ,今日月漩渦替至親報仇雪恨!』

棄天帝揚手以魔氣擋下天泣刀鋒,誅魔子彈止於祂胸前一吋之處。

月漩渦立即持起騰月劍,與羽人非獍天泣刀芒前後夾攻棄天帝,血眼看破敵人弱點而天泣快攻直取命門,羽人的快與月漩渦的敏銳配合無間,瞬間使得聖魔元胎魔氣防衛出現裂縫—

怒滄琴音驟轉剛急,刀狂劍癡葉小釵手持贖世淨業雙刀劍攻向魔氣裂縫,刀劍合流其勢銳不可擋,強如棄天帝亦不得不正面出掌接招,祂一發掌卻正中下懷,紫宮太一順勢以太極玄轉化魔功於無形,棄天帝頓時面臨四人夾攻,進退維谷之地!

滾滾沙塵之中,道者與魔物近在咫尺,生與死的距離也僅只有一刀之遙。

擊敗棄天帝的機會只有一瞬,稍縱即逝。

六絃之首。蒼拉緊琴絃,玄罡道元真氣傾注於琴絃之上,撥絃一瞬明玥白虹雙劍齊發,純陽劍氣破除魔氣防衛障蔽,棄天帝運起魔元接下雙劍劍氣,反手回擊宏大魔功—

『神之焰!』

他等的便是這一刻!

蒼一躍而起直入劍陣之內,拂塵揚起漫天塵埃掩護劍陣四人退開,他掌畫乾坤太極配合明玥白虹雙劍回舞,宏大太極印壟罩棄天帝周身!

神之焰此招具毀天滅地之威,但矛與盾不能共存,是故發動神之焰此招時聖魔元胎之魔氣障蔽悉皆降低於無,亦只有此時有機會封印棄天帝,蒼此舉無疑是豁命一搏!

『蒼!』

葉小釵四人慾上前同擋魔威卻被太極印擋在陣外,陣內道者豁盡純陽道元真氣硬接棄天帝神之焰極招,棄天帝急收魔火銳勢卻反被蒼腹內聖魔元胎吸入魔元真氣,魔火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異度魔火圍繞太極印將兩人與外界隔絕,炙熱火焰燃起熊熊黑煙直衝天際。

火焰將空氣幾乎燃燒殆盡,蒼無法呼吸而導致面色異常潮紅,棄天帝將他擁入懷中,祂將魔元真氣以脣渡給蒼,使他不被魔火所傷。

體內道元正氣與魔元真氣相沖,蒼忽地嘔血,他已豁盡真氣無法再抵抗體內衝擊,他心想也許他將會命喪此刻。

『難道吾與你只能重複着殺戮?蒼,吾想要的是你長伴吾身旁,不是冰冷的屍體!』

棄天帝緊抱着道者,祂想重新喚起祂體內聖潔重生力量救回道者,然而羽翼張開卻是黑白各半,毀滅與重生之力各半,生與死皆不可得。

『吾體內之聖魔元胎抵消你借居之聖魔元胎力量,棄天帝你的羽翼已被吾折斷,你只能。。。。。。與吾同死。。。。。。』

語罷,蒼閉目似是睡去,他安靜地躺在祂的懷裏,像是美麗的雕像,永遠也不會再度拔劍相向,祂也再也感覺不到道者的溫暖。

棄天帝,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棄天帝並不希望這個結局。

祂緩緩將蒼放下,在熊熊魔火之中,祂自胸口掏出乾坤兩儀咒印而成之金心,千年來一直是祂的心臟的咒印,而今返還於道者。

『你的命吾還給你。』

乾坤兩儀咒印將蒼包圍在七彩光華之內,棄天帝同時以魔功護持蒼之周身不讓魔火燒灼道者身體。

沒有了乾坤兩儀咒印,魔氣漸漸侵蝕半邊聖潔羽翼,祂終於真正將要入魔。

此時闇黑魔者忽衝入魔火之中,黑羽恨長風手持涅盤劍向棄天帝逼殺而來!

『吾兒你也來殺吾,你來的正好,吾正想大開殺戒!』

棄天帝單手握住涅盤劍鋒,劍鋒雖利卻無法傷祂絲毫,祂已成無心之魔,無心所以無情,祂狠絕擊出神之嵐極招,黑羽恨長風趕緊閃避只被魔焰掃過嘔出一口鮮血。

黑羽恨長風早已料想與棄天帝同歸於盡,他緊握涅盤劍,喝道:

『貫神擊,一任天風蔽月明!』

劍招一出,魔者身影一分爲三,涅盤劍喚出轟天神雷,化名爲黑羽恨長風的銀皇朱武賭上他自身三重魔魂勢與棄天帝同歸於盡!

然而天雷劈入棄天帝之身軀卻未損及要害,無心之魔魔功更劇,闇黑魔焰眼看將要把銀煌朱武三重魔魄盡皆吞噬,此刻卻出現紫衣身影擋下致命一擊。

『傻瓜,恨又是何必,報仇又是何必,九娘只願朱郎得到自由,你怎麼就是不懂。』

銀煌朱武睜眼時,九禍正無比溫柔地看着他,然後她在他眼前消逝。

憑藉九禍以自身魔魂牽制棄天帝三魔魄之機會,赭杉軍以劍氣開道衝入魔焰之中。

『蒼天當立,紫霞開光!』

奇風道眉赭杉軍足踏玄天八卦,炙熱魔火盡皆熄滅,紫霞之濤對空劃破虛實之界,頃刻三奇自空而降。

棄天帝擡手使出神之焰,湛藍雲天極刃與燦金雲龍斬擋下魔威,墨曲琴配合紫霞之濤更鎮魔功,此時葉小釵四人亦上前護陣,四奇虛陣站乾坤北斗位掩護玄罡劍奇陣,一虛陣一實陣以先天八卦位交錯誅魔,棄天帝縱有毀天滅地之魔能亦得無法動彈。

『赭杉,你來得遲了。』

蒼起身拾起白虹劍,指尖劃過白虹劍鋒染紅劍身,他提劍直刺入棄天帝心口。

本爲神祇卻墮入魔道,究竟棄天帝到底希望成魔抑或爲神?

棄天帝閉目,無心之魔終於將灰飛煙滅。

睜眼,異色雙瞳凝望着道者。

『你始終不愛吾,吾卻願死在你手裏,也許這正是你與吾之天命,註定只有一人存。』

道者與魔者之間,愛與恨像是火與水,在一起便成了雲煙,消散於天地之間,永不復存。

『棄天帝你錯了。』

藤紫眼眸閃耀如星,蒼緩道:

『吾愛你。』

他親手將祂送進了封印,完結道者的天命,儘管他從不信命,但他必須終結天下蒼生之浩劫。

鮮血自蒼手掌緩緩流淌,淌下一滴又一滴道元魔元混雜的血液。

道者本應天命而行,卻逆天保存魔胎性命,魔物亦爲魔胎而永遠冰封,此乃逆天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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